下车,穿过崎岖泥泞的巷道,进院子,就又听到了里面翻箱倒柜的声响。
居然被他们逮了个正着!
沈向晚握着手机,害怕地呼了一口气,正打算折回去,就被池城一胳膊拦住。她转头,池城还没说话,哪想那些人就发现了她们!
“谁?谁在外面?”
一声厉喝,有两人提着大棒子就冲了出来,沈向晚两脚发软,几乎是愣住了。池城眼看不对,一脚上去,对面两人的棒子都落了地。
“愣什么呢!赶紧逃啊!”池城看沈向晚不对,拉着沈向晚的手腕一路狂奔,沈向晚感觉耳边的风呼啸而过,再抬头,已经上了车,那些人也没追上来。
他立刻报了警,沈向晚还在怔忪,他喂了一声:“沈律师,你怎么了?!刚才那么危急,你居然愣住了?!”
沈向晚一把捉住了他的袖子,哆嗦道:“那个人!那个人我认识!是他!就是他!烧成了灰我也认得他的!”
池城说:“谁?”
“方良时!”
差点害死了方译桓的方良时!
池城却并不知道:“方良时是谁?”
沈向晚没工夫解释了,一把打开车门,池城想要拦她:“你疯了?!回去就是找死!”却没拉住她,沈向晚又沿着刚才的路跑了回去,他只好也跟着下了车。
拉开门,那些人已经撤了。
破旧的窗户中漏出白寥的天光,沈向晚站在这一地狼藉之中,怅然若失。
没有……没有,什么人也没有。
方良时已经跑了。
就算他还在那又能怎样。她能拿他怎么办?除了赔上自己的命之外,她还能怎么办?
证据!她要证据!
方良时找什么,她就要找什么!
她也开始翻箱倒柜,歇斯底里……镜子、梳子、铅笔、橡皮、票据夹子、手表、卫生纸、空盒子……所有东西满地都是,但都不是她要的,她要的什么她自己也不清楚,只是满地废旧东西中如困兽一般张牙舞爪地扒着,她听到喉咙里自己的絮念,带着哭腔,喑哑而绝望,“不是……不是……都不是……”
她本就瘦,今天的平底鞋衬得她更是瘦小,脸色苍白。池城看着她格外可怜,不由想要上去抱住她,她却突然歇斯底里地哭起来,是嚎啕,攥着池城的衣袖,那样用力,全身都在发抖:“我找不到他……我找不到他……就算找到了他我也没办法……我没办法报仇……怎么办,你告诉我怎么办……”
她觉得悲戚,拼尽了力气去抓去挠,却什么也没有,刚才她亲眼看到了方良时,却无能为力。
一切都是徒劳。
他低下头,“谁?你要给谁报仇?”
远处传来脚步声。
带着威胁恐吓,“就知道你会回来!自己过来吧!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沈向晚电打一般起身,却被池城拽住了胳膊,他叹了一口气,看了沈向晚一眼,随手在地上捡起一截窗户掉落的断钢筋,“我去。你在这儿等着。”
她顿住,对方三四个人,池城就一个。
不由懊恼起自己的冲动来。
好在池城并不似表面那样的弱不禁风,一看就是练过什么跆拳道、空手道之类的,对方的拳脚都被他堪堪避过去,甚至一个擒拿,对方连人带枪全被他夺了过来,他举过枪,一把对准了那人的太阳穴,对着同伙高叫道:“最好住手,要不我一枪毙了他!”
这边,沈向晚差点就被那些人扭住了。被池城这样一吼,那些同伙果然就住了手,池城确定他们暂时没有危险,立刻抓过沈向晚的手,将沈向晚往怀抱一带,背靠着门缓缓地后退,离开那房子好久,池城这才放开那同伙,拉着沈向晚就跑上了车。
上车,池城立刻升起车窗,在后视镜里看了许久,这才问她:“你刚才怎么了?”
沈向晚从包里拿出一卷磁带,“他们找的,也许就是这个东西。”
“你说,这是当年案情的证据?”
沈向晚点头。
池城看着后视镜,一手快速拨着方向盘:“先别讨论案情了,赶紧离开!”
警方赶来的时候,那伙人早就跑了光。沈向晚和池城一块去了派出所做笔录,讲述了大概情况,出来的时候已经天擦黑。沈向晚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回去了也睡不着。我还没吃饭呢。”
这边远离城区,饭馆还真不好找,在周围开车绕了几圈,他突然想起来,“云南西路我倒记得有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面馆,就是贵的要死。你要不要去?”
她点头,“去呗。反正也不是我付钱。”
他爽朗一笑,“哦,那付钱的也不会是我。”
沈向晚撇嘴,“小气。”
池城接着她的话茬,“就是小气。”
下车,点了一碗重庆小面,又辣又麻,那叫一个过瘾。池城并不太饿,只是端着茶杯在一边陪着,却几次想提起今天的事情来,几次都被沈向晚用话题岔了过去。他偏偏百折不挠,沈向晚终于忍无可忍,两指擎着筷子指着他:“我觉得我需要跟你约法三章。”
池城喝了一口茶,“你说。”
她说:“以后,不许在吃饭的时候谈工作。”
池城歪头,想了想,“我没问题。你看你能做到么?”
沈向晚气鼓鼓地挑起一口面,塞进了嘴里。
“行行行,你不想说,我不问了。”
饭馆的灯光是暖黄的,墙上还镶嵌了清淡而又斑斓的玻璃灯带,池城正坐在那灯带旁边,更是衬得整个人温暖清爽,帅气的不是一般。
沈向晚笑了笑,“池医生,你说你人这么好,又长这么帅,追你的姑娘一定不少吧?”
他也是咧嘴一笑,“你打听这个干嘛?莫不是对我也起了心思?”
沈向晚点头,“是啊是啊。来,你跟我讲讲,我有机会不?”
他一本正经,“没有。”
沈向晚放下筷子,一脸愤愤,“为什么啊?”
他贼兮兮一笑,“我可不给欠我钱的人机会。你先把我的钱还上再说。”
沈向晚一嘴的面,嘟嘟囔囔,“就两屉包子而已,还不到五十块钱,你追得这么紧!还真小气!”
“可不?我就是小气。”他恻阴阴一笑,看了看表,“大姐,这都快十二点了,你赶紧吃。明儿你不上班,我可是还要接诊呢!”
她哼了一声,立刻狼吞虎咽了起来。
去结账,发现池城早已付过,不过这家店的价钱也确实高,一碗重庆小面,七十块钱,简直是奢侈到不行。池城大咧咧一笑,“好了,你现在可是欠了我三位数了。”
一路说说笑笑,倒还算有趣。沈向晚的心情也没那么遭了,晚上居然睡了一个好觉。
第二天早晨一起来,就在厨房捯饬,做了一顿十分丰盛的早餐,去敲池城的门,也算感谢他昨晚上的送她回家以及请她吃面。结果按了半天门铃也没人响应,打电话过去,才知道他是真的早晨要上班,而且他确实没有吃早饭。
刚好要去看赖大叔,询问一些事项,便拎着保温盒,去了医院。
去的时候池城刚结束查房,手里拿着一堆病历册子,在楼道里走着,身后还跟着一群实习和主治,不时转头嘱咐着什么。沈向晚瞧着,觉这场景实在太有爱,看起来就像小鸡仔跟鸡妈妈。
他瞧见她,点头笑了笑,对身后的大夫们交代了几句,“3号床的血象再查一下。没什么其他事的话,大家都去忙吧。”
小鸡仔们都散了光。
他这才走过来,瞧见她手里的保温桶,简直是受宠若惊,“专门给我送早饭?”
她呵呵一笑,“对啊对啊。你看在我这么殷勤的份儿上,咱俩间那一百多块就勾销了吧?”
池城一边剥着鸡蛋壳,一边摇头,“没门。必须还。”
旁边的护士经过,瞧着这两人有说有笑,过来打了一声招呼,“池医生真幸福,女朋友这么体贴。”
她一愣,准备解释,那护士已经走远。她瞧了瞧池城,那家伙正吃得香,全然没听见,若追过去解释,反而多此一举。便没说话。
他接下来还有手术,便去工作了。
她将另一份早餐给赖大叔送过去,赖大叔的神智清醒了许多,表达已经不太成问题。她遂开始询问案情:“池颜出事的那段时间,您儿子有什么不对劲么?”
“那段时间他都不在家,我给他打电话,他都说在忙。问他在忙什么,他也不肯说。我不放心去找学校,学校说他有几个星期没来上课了。后来找了同学,同学说他离开晋城去了雁城,我便买了雁城的火车票,找了好多天才在一家影视公司找到他。”
“他在影视公司做什么?”
“说是给人当模特。什么模特啊,就是脱光了上衣,让人拍照,我也是老观念,说什么也不愿意。拉着扯着让他走,他不走,说一定要赚钱。我问他赚钱做什么,他也不肯说,支支吾吾说了半天,只说了给池颜,给池颜做什么却怎么也不说。”
“什么影视公司?”
“韩国的一家影视公司,一串英文,我也不认识啊。”
“韩国的影视公司?你可有在里面见过哪位明星?”
“有,有,有!就是前段时间闹离婚的那个明星,叫什么来着,她的老公很有钱,也很有名,开了一家卖东西的网站,和自己一个名字。”
她心一跳,猜测着:“桓宇国际,方译桓?”
“对对,她老公是叫方译桓。她叫什么来着?”
“江莲青?”
“是。是江莲青。”
“影视公司的名字,是不是叫LevelA?中文名字叫潮流娱乐?”
时间久远,赖大叔也记得不太清楚,只能回答:“应该是的。”
为什么会跟江莲青有关系?
又为什么会跟方良时有关系?
那么,方译桓是否也牵涉其中?
赖大叔吃完,沈向晚收拾了筷子和保温杯,便打算去潮流娱乐问问看。
虽然江莲青已经去世,但潮流娱乐繁荣依旧。
毕竟是娱乐公司,并不像桓宇国际那样秩序尽然。进门就是无数的格子间,每个人都是平底鞋、薄西装、工作牌,脚步匆匆,喧哗着、讨论着,电话一直在响,整个工作厅里充斥的都是紧张的气息。
她走了一段路,终于有人上来问她:“你不是我们公司的吧?请问你有什么事么?或者你找谁?”
她正准备掏包拿律师证,就看见张美琪一边尖叫着,一边走过来:“沈律师?!你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