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向晚也是不要命,仿佛撂狠话就能让自己千疮百孔的心愈合,可每一滴滚烫的泪都是心里流出的血:“你会做什么?大不了杀了我!就像当年对恬静那样,最好一刀下去,一了百了!”
他的整个眼白都是红的,脸色却苍白,夜色中,分明的棱角更加锋利。
若不是那周正的气质撑着,这般模样,真像个吸血鬼!
车速一定快得要命,一路风雨,车前的雨刷一直在摇摆,车窗两边的灯光也越发不清楚,朦胧,就更让人心慌。
急刹车,他下车打开车门,全身已经被雨淋透,一路拽着她,进到别墅里面去。
她又踢又咬,又踹又挠,全然没作用。方译桓干脆捞过她的膝盖,就将她打横抱起,像扔沙包一样将她扔在了床上。沈向晚撒腿就要跑,被方译桓一下扯回来,他攥着她的手腕,面色阴狠地可怕,她抬起眼,看他整个人像罩在巨大的阴影里。
这隐在阴影里的眉目,曾是她的梦,曾是她的青春,曾是她今生最爱。
如果没有那件事的话,曾是她人生的最灿烂。
可已经发生了,她们都不同了。
她一定是满脸泪水。
闭上眼。
那些恍如昨日的场景一下侵袭过来。
是谁叫嚣着,那般恶毒?是谁威胁着,那样决绝?
又是谁,一定要她不死不休?
是方译桓。
是方译桓。
是……方译桓。
即使过了六年,他的一句一句,依旧戳着她的心脏。
……你以为你们姓恬的就会有好日子吗?我告诉你,光脚的从来就不怕穿鞋的!
……恬静还没结婚,如果我把我们交往的细节,连同一些不那么雅观的照片曝光给杂志,让大家知道恬氏的千金大小姐居然这么不检点,私生活糜烂!恐怕她这辈子都抬不起头来!
……恬静你能不能要点脸皮?我都说了我不爱你了。你还像个癞皮狗一样死缠烂打!你知不知道我现在看见你就觉得恶心反胃!
当初的禽兽不如,现在又装什么情深似海!
他不要她走,她偏不!就是死,她也要走,她也要他一起痛!
但他的手那样紧,那样紧……她心一横,居然嗤嗤笑起来,“方译桓,你以为你不要我走,我就走不了吗?!恬静,江莲青,还有我……还有我沈向晚,我不介意会成为第三个死在你手里的女人!”
让你一辈子后悔,让你这一辈子都活在地狱里!
永不超生,永无宁日!
她瞄准了床头柜的木角,用尽了力气将脑袋撞上去。
砰——
惊天动地地一声。
方译桓的手,终于松了。
她却感觉自己的视线都氤氲在一片腥红里,喉咙也是一阵腥甜,她忍住了,才没让自己咳嗽出声。
他的眼神有一瞬间的慌乱。
这才发觉了自己的失态,立刻转身走。
药箱在客厅,电话也在客厅,私人医生就在小区里,只要他联系,不出五分钟就会赶到。他拿起了电话,立刻向医生讲了情况,描述间再次想起了刚才那一幕,心蘧然收缩。
她竟然把自己撞在床头柜上,那么狠,那么狠,狠得好像真的不想活了,要让他眼睁睁地看着她去死……就让他眼睁睁地瞧着……
她怎么能,这样狠?
他站不太稳,手握着药箱,掌心却不由自主地收紧,脑海杂乱如麻,已经不能正常思考。
再回卧室的时候,沈向晚靠在床头,正挣扎着起身。瞧见他返回,目光又变得凶狠起来。他走过去,将药箱放在一边,打开盖子,取出纱布和剪刀,抬起头来看她额头上的伤痕,又低下了头,开始剪纱布。
手下忙碌着,这才压下了心里的情绪。
他的手覆上她的额头,“会很疼。不要动。”
沈向晚果然没再动,而是翻了个白眼,面上更是嘲讽,他以为她终于老实,于是开始上药。她却突然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将他推开,手一掀,药箱连着床头柜都翻了——
他好不容易压抑下的愤怒再次喷薄:“沈向晚!你干什么?!”
“放我走。”
他一字一字:“不可能。”
她对他厌恶至极,“方译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把我拉到这里,不要我走,无非就是想利用我逼迫我哥就范!你也是用尽了心思!先是逼得蔡闵程濒临破产,跟我分手,现在又要对付我哥了是吗?在我家楼下徘徊了那么多天,恐怕就是为了今天吧!”
她轻轻地笑了,笑容漾在脸上,皮肤的白皙与血液的鲜红混在一起,有一种别样的恐怖。
他的视线却越发模糊起来。
愤怒终于完全爆发,“是!我把你拉到这里,不让你走,就是要利用你,来威胁你哥,来逼迫你那个杀人犯哥哥再次就范!一开始接近你,就是心怀不轨,动机不纯!当时拉你从斓金出来,就是想占有你!发现你是律师,才没有下手!逼死蔡氏企业,就是想破坏你的感情!之所以同意调解,无非就是想让你愧疚,让你顺套儿钻!帮你找房子,入高伙,做访谈,无非就是想套路你!为什么?因为周围姹紫嫣红太多,想换一个口味!说白了,就是想给我那个从小就没妈的孩子找一个跟我前女友一模一样的后妈!”
每一句听起来都那么真实。
就像把他坚硬的心脏外壳硬生生的撬开,里面尽是黑黢黢的阴谋和算计。
可沧桑如他,感情何曾纯粹过?
只有一次……一辈子只有一次……
和她!
可这个人……误会你!从来就不曾用平常的心待你!甚至不惮以最大限度的恶意来揣测你!
纵然一向冷静的他,此刻却也失了疯。他已经完全看不到她额头上往下溢的血,只是拎起她的腰肢,噬咬着她的唇,牙越发用力,从口舌到胸腔都是甜腥,她是想过激怒他的后果,却没想到这后果这样猛烈,不由在他身下疯狂地挣扎着,牙关也是紧闭着,却被他生生撬开,她呜咽许久,最后整个声音都被痛楚埋没。
她一个巴掌就扇过去,打得他嘴角全是血。他却笑着抹了抹,声音嘶哑得让人绝望,“如果可以,我多么想……多么想这样杀了你!也好过这样……”
“好过这样……活生生地……折磨……”
她被他抱着,整个人都悬了空,手无可安放,一直剜着他的后背。他整个人抵了上来,将她逼在冰凉地墙上,唇一直在游移,手却一直在撕扯她的衣服,毫不怜惜,她动不了,也叫不出来,感觉自己已经在他身前一丝不挂了。
屈辱和心酸全部涌上来,她却哭不出来,眼泪大颗落下来。
他却更加放肆,几乎是钳住了她的脸颊,逼得她与他对视,“沈向晚,痛么?有多痛?”
他的笑恶毒而残忍,字句都在发抖,“心被戳了一刀又一刀,还是你爱的人,她不爱你,她厌恶你,她恨不得你去死,恨不得用你的命去交换别人的命的感觉,有多痛,知道了么?”
他的指尖越发用劲,眼神阴鸷而阴郁,另一只手掐住了她的肩膀,整个人俯瞰着她,却眼中带泪:“如果不爱,就别招惹。既然招惹,又何必钝刀割肉,一寸一寸地剜。”
手掌却突然松下来,闭上眼,戳着自己的胸口,仿佛不知痛,“我这里,肉长的,禁不住。”
她却终于得了空,迅速侧过身来,摸到壁柜上的玻璃船摆设,拿起就往他脑袋砸过去,他避也不避,安静中一声巨响,犹如炸开了锅。
咚——
他满头鲜血,却若失魂落魄,一动不动。
沈向晚一把推开他,就往外跑,拉开门,扯了一个沙发巾就冲出了屋子。
方译桓听到门咣当一声巨响。
瞳孔猛然收缩。
终于支撑不住,手扶着墙,在床边缓缓坐下。
摸到固定电话,立刻拨了三个数。
声音还不稳,“你好,我是桓宇国际方译桓,江莲青的前夫。我报警。”
“我有充分的证据可以证明,江莲青并非自杀。”
“杀她的人,就是她的情夫——沈牧彦。”
“好的。如果需要,你们可以随时传唤我。”
意思表达清楚,他放下听筒。
不是一定要对付沈家,也不是一定要对付沈牧彦。
本想为了沈向晚,可以放他们一马。
但显然,沈家已经成了他和沈向晚之间的阻碍了。
不清不行。
而且,他也不确定沈牧彦会不会杀红了眼,亲友不分,让沈向晚也陷入危险。
额上的血还在往下流,他头昏眼花。
却想起了什么,立刻扯出了电话线,丢在一边。
这才靠着床沿,闭上眼睛。
这是他一贯的作风,就算情绪濒临崩溃,就算事情已经糟糕到不可收拾,他也绝不坐以待毙。
主动权,必须在自己手里。
绝不沦为他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