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你已经恢复记忆了。”他的声音沉下来,“后来,我们越走越近,我是真的高兴。我以为兜兜转转那么久,我们终于能有一个好结局。可你发现了什么,开始怀疑我。沈向晚啊,我多么害怕你做出最坏的选择,可我越害怕什么,就越会来什么。不过去了英国几天,回来就已经天翻地覆。”
“你以为自己的演技很好是么?”
“见完蔡晟回来,你又开始了心不在焉。我回来的时候,你还没睡,我跟你打招呼,你还嗯了一声。但你居然不记得了,还以为我是半夜回来的。你去抽烟,夜色里,一根接一根。你是要谁心疼呢?你步步为营,要将我的公司置于死地,要我在地狱中永不翻身。半夜去翻我的柜子,找集团的财务表。我们同床共枕,你就那么堂而皇之地离开。你当谁是傻瓜呢?”
“你要破坏集团与蔡司的合作,你要将我三生三世的罪证都挖掘出来,你要进集团法务,你要让桓宇国际在地产业的投资血本无归。好,我都依你。但你总不能要我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一手创建的事业坍塌吧,那是我六年所有的心血。所以,我才骗你,说有紧急事务要处理,只身前往英国。”
“去英国,说是公事,实际是谋了近半年的局,要利用我是他亲哥哥的身份,将他和他背后的黑社会集团一举拿下。方良时……”他顿了顿,气声更加浓重,没有哭腔,但他视线已经模糊地看不清楚任何东西,“确实也入了套,中弹三枪,就在离我不到半米的地方,我和他只隔着一个门板,我甚至能听到他最后绝望的呼喊,他诅咒着我不得好死……”
“我是丧心病狂,连亲人都要谋害。可做这一切,只是为了你。我终究是活不长,可在以后我看不到的那么漫长的日子里,你还要过下去。只要他活着,你就不能平安,你就要提心吊胆,你就有无数被他害死的可能。所以不除掉他,我死了也不会甘心。”
“可那个时候,你在做什么呢?亲爱的,你全心全意做的事情,都是怎么致我于死地。我明明知道,还这么不死心,是不是也挺贱的?
“后来,我所订的飞机出了事。我不相信你没看新闻,一直等你打电话来问我,可你没有,我在医院等了三天,你一个电话都没有。我告诉自己,也许你真的没看新闻呢?可我打电话过去,你的回答却是你知道的。”
“为什么不打电话?因为你正忙着联合七家,污染检验样品,你甚至去找了沪垣大通的张沪……那是什么人?富二代里臭名昭著的人渣。你不惜赔上自己,要让我痛苦。你让我沦为笑柄,你自己就真的好受么?”
“以为我跟你在一起,就是为了祐峰国际的股权?沈向晚,你太小看我了。我连桓宇国际都可以不要,还会在乎那根本没法到手的股权?你和父亲恬仲峰的关系,你以为我不知道么?恬仲峰就是把财产一分不留捐掉,都不会给你留的。”
“保险箱里的东西,都是假的,是方良时有意制造出来,离间我们的。他本来打算将那些东西直接给你,又怕直接给你可信度不高,这才潜入我家,将那些东西放进保险箱。你也不用脑子想想,世界上怎么可能有那么离奇的事情?江莲青已经死了,死了不可能再活过来了。江映荷就是江莲青的妹妹,我是他的前姐夫。”
“世事就是这么可笑。建立信任需要用几年或者几十年,而毁灭信任,却只需要一瞬间。你宁愿相信莫须有的造谣,也不相信我爱你的事实。沈向晚啊,你怎么就那么没自信?对我也那么没信心?”
“接连爆出山河银行破产,鼎盛银行拆借到期,再加上美景?七田园的流产,你的目的达到了,立刻辞职走人。其实只要你稍稍心软,我们之间就还有余地。但你杀伐果断,没有任何犹豫,亲手将你我推到万劫不复的境地。”
“你让我在国内为集团忙的焦头烂额,自己前往英国,想将冬冬抱走。这些年,我欠孩子太多。我想,让冬冬感受一下母爱也是好的。可是呢?”他狠狠地呼吸了一下,再开口,声音嘶哑,“你把他丢了,你让他被人害死了……”
他皱眉,说不下去。
“那么小、那么小……的孩子,你让他一个人孤零零的走。六岁,世界的美好都没见过,家庭的完整都没感受过,就再也没有机会了。你、你让我怎么不恨你?”
保温捅里的汤饭已经凉了,她抱着那冰凉的外壳,越发心慌。病房的暖气明明很热,她却觉得周身寒冷,像站在冰窖之中。
“你怀孕了。我要你打孩子,并不是不想要。而是不能要。你知道自己是什么情况,一旦发生溶血,后果不堪设想。六年前已经经历过一次,我不敢再让你冒险。你一定要把孩子留下来,好,我说不过你。那我至少得有一个兜底方案。就在这时候,恬烟出现了。”
“为什么会追求她?因为她和你流着一样的血。一旦你发生意外,有她在,你不至于太危险。”
“想想自己还真是贱。你伤我那么深,我却还担心着你的安危。可沈向晚啊,我是真的想满足你所有的愿望,真的想将我能够给你的,全部给你。可你将这份心意弃如敝履,视如草芥,甚至还嫌不够,想要再踩上几脚,好把人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不翻身。”
“沈向晚啊,我就要死了。多么希望能够不带任何遗憾地走,可我做不到。我舍不得你。我害怕你一个人活在这世界上,去独自面对那么多的残忍。我害怕你承受不住那么多、那么漫长的回忆,会难过,会奔溃。”
那么大一长串的话,娓娓道来。他的声音明明很轻,语气很淡,但沈向晚总感觉有无数的剪刀向自己的心戳来,将那血淋淋的心脏剪成了一片一片,再也拼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