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瞬间杯盘狼藉,几个琉璃盏被横切开,散落在地上,地上尽是酒香肆意,瓜果也随意被丢弃在地上,宛如刚刚被打劫一样。
慕容德耷拉着眼睛,冷眼观望场中一切,仿佛刚才的事,和他没有一点关系。
皇上瞧着这一场闹剧终于结束,又看着慕容德的人受了伤,他不禁有些坐不住了,他拍拍桌子,对着苏烨怒喝道:“太子,你在做什么?还不快放下兵刃,否则朕便治你惊驾之罪。”
苏烨冷冷的看着唐逸一眼,然后将剑递给了方才的那个侍卫。
唐逸捂住了伤口,可依旧有血从指缝间留了下来,他面色之中略微有些痛苦,那滋味想是不好受的。慕容枫先前也被剑所伤,她很能明白唐逸的感受。况且像唐逸武力值这样高的人,应该很少能尝到受伤的滋味。
皇上急忙说:“来人,快带唐侍卫去太医院。”
“是。”亭外有侍卫答了一声,那侍卫对着唐逸说了声:“请。”
唐逸看了一眼慕容德,慕容德略微点了点头,是让唐逸前去,唐逸看在眼里,便对着皇上行了个礼,口中唤道:“多谢皇上。”
然后跟在了那人的身后。
走过慕容枫的时候,唐逸的脚步略微停了下来,有几分关切的看着慕容枫,是在问慕容枫可受伤了吗,慕容枫明白唐逸的意思,她摇摇头,告诉唐逸她很好,让唐逸赶快去太医院。
唐逸略微点头,这才跟上了那侍卫的步伐。
苏烨冷冷的看了看唐逸的背影,用力的“哼”了一声,随即昂首瞥了慕容德一眼,慕容德并没有看他,此刻正吹着手中白瓷茶碗中的茶沫子。
苏烨抬头便对着皇上一拜:“父皇,儿臣头痛不适,恐怕无法饮酒,先告退了。”
慕容枫白了她一眼,就算要找借口也不至于找这么个低劣的借口,头疼?刚才杀人的时候还生龙活虎的,怎么一转眼伤了人就开始头疼了。
皇上叹了口气:“太子,你瞧瞧你,哪有半分储君的样子,唐侍卫大人大量不和你一般见识,你却伤了他,还不向丞相道歉?”声音中透着几分嗔怒,可更多的却是无奈。
苏烨“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啪。”慕容德将白瓷茶碗随意扔在桌子上,瓷碗中顿时茶水飞溅,慕容德抬起眼皮,眼神之中甚是凌厉。
苏烨被他那目光打量的很不自在,他有几分不情愿的说了声:“对不住了。”
说完,然后也不等慕容德回答,他就朝着外面走去。
“站住。”
刚才一直没有说话的慕容德忽然开口厉声喝道。
声音夹杂着几分凌厉,听着很是骇人,慕容枫不由得心头一颤,不自觉的朝着慕容德看去。
“啪。”场上有几个大臣被慕容德的淫威所吓,手一抖,手中的西瓜不由自主的掉在了桌子上。
苏烨皱了皱眉,他停下了脚步,但却没有回头。
“太子若是有力气,便去保家卫国,别总是——”慕容德端正的坐直身子,然后慢慢的说,“内斗。”
慕容枫一怔。
“内斗”这词,虽然是在说说苏烨和唐逸,可是实际说的又不是他们。
若不是他们,那便只有慕容枫和苏烨了。
看来当日东宫的事,果真是逃不出慕容德的眼睛。
抬头看着苏烨,苏烨此刻面色很差,他许是也听出了几分慕容德话中的意思,他回身看着慕容德,忽的一笑:“那却可惜了,我生性愚钝,实在是分辨不出,什么是‘外’,什么是‘内’。”
“咳咳。”皇上微微咳嗽了一声,想化解场中的尴尬,可场中的苏烨并没有过多的理会皇上,还是昂首看着慕容德。
不卑不亢。
“太子,分辨不出内外,那这天下当如何去守?若是将来天下到了太子手中,还不知要闹出什么荒唐事。”慕容德放下酒杯,对着苏烨拱手行了个礼,然后说:“对了,您和太子妃成亲已经三天了,我怎么听教习女官说你们还没有行房?今晚是不是该圆房了?”
说完,他不由得看了一眼已经默默快退到亭外的慕容枫了。
慕容德说起这话,丝毫没有一丝避讳,苏烨眉头一皱,也没有说话。
慕容枫不禁有些难堪,夫妻私密的事,怎能拿到台面上来说。
抬头看去,只见几个大臣对她指指点点,眼神之中明显是一副“她不受宠”的话语,慕容枫想,刚才还不如投湖自尽得了,至少不会和现在这样尴尬。
“咕噜。”这个关键的节骨眼上,慕容枫的肚子忽然叫了一声。
慕容枫叹了口气,要是没有刚才的一番闹,现在早该开席了,看来真的是饿了。
抬头看去,她顿时惊了惊,没想到这微小的声音被大家捕捉到,所有的人的目光都在看着她。
她顿时觉得,现在的她,是又饿又尴尬……
慕容枫想,行房的事总该你情我愿才对,今日这事苏烨不愿,她也不愿,若是慕容德强行逼迫,只怕苏烨再做出什么更加不好的事来。
可很明显,慕容德的话容不得一点质疑和反驳,慕容德让他们行房,他们便该行房的。
如今场中已经尴尬到了一个无以复加的地步,慕容枫腹中很是饥饿,只想赶快平息这件事,她好赶紧开饭,她便走上几步到了场中,她对着慕容德欠身一拜,“回禀丞相,妾前几日生了风寒,太医给开了几服药,并嘱托妾近来不易行房,所以臣妾才并未和太子圆房,想着再过几天等妾的风寒好了再说……”
“嗯?”慕容德一怔,低沉的说了句。似乎是没听说过慕容枫得伤寒的事,他有几分疑惑的看着慕容枫,慕容枫低下头,不禁也有几分紧张。
她说这句话,已经违逆了慕容德的心思,是在替苏烨找理由,倘若慕容德怪罪,苏烨又不领情,弄得两边不是人,那可就大大的不妙。
果真,苏烨此刻怒不可遏的朝着慕容德吼道:“听到没有,她有病。”
说着,他就一拂衣袖,朝着水阁外面走去,只留下面面相觑的大臣。
慕容枫在心底怒骂一声:你才有病。
“好了,好了。”皇上笑了几声,做起了和事佬,“太子身体不适,枫儿,你快坐过来,这便开席吧。”
“是。”慕容枫对着皇上盈盈一笑,款款走到了慕容德对面的座位上。
宴会正式开始,可因为刚才的事也变得诡异起来,慕容枫觉得尴尬的无以复加,她不禁咳嗽了几声,可刚刚咳嗽完,所有的大臣齐刷刷的将目光投向了她,她急忙硬生生的止住了咳嗽,但却显得更加难以言表。
一顿饭在各种微妙的情绪下吃完,所有的珍馐都如同嚼腊一般,慕容枫只觉宴席上连呼吸是尴尬的。
好不容易熬到宴席结束,她顾不得跟皇上跪安,慌忙离席而去。
宴席后,已经是午时,天气更显燥热,慕容枫和晴云在路上匆匆走着,前面正是一方牡丹花圃,里面开放的尽是大红色牡丹,雍容华贵,甚是典雅,其中有蜂蝶徘徊,花花绿绿,绚烂多彩。
慕容枫深深呼吸,引得花香尽数在鼻尖萦绕,很是舒服,宴间的种种也在此刻一扫而光。
晴云刚刚看到了席上的事情,她为慕容枫感到不平:“小姐,今天在宴席上,你一直在帮太子,可太子对你毫无感激之情,你做这些真是不值,唐大哥伤的更是不值,这个太子,怎么天天都和吃了火药一样。”
慕容枫轻声一笑:“我不用他感谢,我只要让他知道,我和我爹并非一条心,这就够了。他想杀我,无非是认为我和我爹联合在打他的主意,现在我只是想告诉他,我并非他想的那样。”
“小姐良苦用心,只盼太子明白才是。”
“他肯定是不明白的。”慕容枫指了指她的脑袋,“他脑子有病。”
晴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小姐,今日皇上和丞相都发现了小姐的伤口,可他们都没有说什么,但怎么瞧都觉得丞相已经看出此事的端倪了。”
慕容枫点头,伸手接过一片吹落的海棠花瓣,“我想也是,似我爹那般神通广大,什么事他不知道?只是有些事情不便在大庭广众之下挑破而已。”
慕容枫说了句,说完以后她瞬间想起,她和苏烨没有行房的事,似乎刚才慕容德就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挑破的,她顿时又觉得有那么一阵无奈。
她不由得摇摇头。
晴云鼓着两个腮帮子说:“太子也太任性了些,竟谁的面子也不给,如此下去,以后小姐有的气受了。”
“嘘。”慕容枫做了个噤声的表情,她四下看了看,周边并无一人,她说:“晴云,宫中不比外面,咱们在府中的时候,说什么做什么都没人管着,可现在在宫里隔墙有耳,说话做事都要留意,不可给别人留下把柄,也不可轻易相信谁。你是丫鬟,万万不可僭越去数落太子,小心传到有心人的耳朵里。”
晴云听着慕容枫的话说的郑重,她的脸面也不由得严肃起来,她努着嘴吐了吐舌头:“我知道了,我以后会小心的。”
“若要小心,就从这称谓开始,我已经嫁做人妇,从今以后,别叫我‘小姐’了。”
“是,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