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舒奕寒站在病床前看着沈夕歌,脸色阴沉,俊逸的眉拧着,深遂的眼底似有一些疼惜,修长的指划过她的脸庞。
犹记初见时,她表情惊恐,眼神却清澈,陆少杰一眼便看上了她,却不想那张纯洁无瑕的脸也看在了他的眼里。
十二岁之前都随母亲生活在水东,母亲的孤独寂寞他都看在眼里,每天早上都会看到母亲坐在窗前看着升起的太阳流眼泪。
而那个被叫作父亲的男人,一年只来看他们一次,每年的那一天是母亲最开心的一天。
他心底确实掩藏了太多的恨。
他恨父亲,却又无能为力。
十二岁之后,他被爸爸带回中国,每年只能见母亲一次,每次见母亲,母亲仿佛都老了好几岁。
年复一年,这累积的恨意,被暗藏在心底。
直到他在父亲的书房里看到了一个女人的照片,才明白,父亲根本不爱自己的母亲,他爱的是一个叫杨曼宁的女人。
那晚在金夜看到沈夕歌的那一刻,他惊讶了一下。
太像了,沈夕歌长得太像父亲书房里的那张照片了。
后来他才知道,原来沈夕歌就是杨曼宁的女儿。
想起一生都耗在等待与孤独里的母亲,他就越发恨透了这张脸。
修长的手握住了她纤细的脖颈,一点点用力,薄唇轻抿,眼底爱情纠扯,如飓风袭过海面,泛起滔天巨浪。
“咳……咳……”沈夕歌被掐得喘不过气来,虚弱的轻咳。
忽尔,舒奕寒眼底一闪,那只手缓缓的松了下来。
直到天大亮,舒奕寒才从医院离开,应舒老爷子召唤,直接去了舒家老宅。
赶到的时候舒庆宏刚吃完早餐,便问舒奕寒:“用过早餐了吗?”
“还没有。”
舒庆宏对身后的女佣说:“再去准备一份吧。”
说着,杨曼宁端着杯水,拿了几瓶药走了过来:“哦,你们聊。”
“你母亲身体怎么样了?”舒庆宏问道。
舒奕寒面色冰冷,讽刺道:“她的事,你不必过问,我自会照顾好她。”
舒庆宏被堵得脸色很不好看,起身看了看窗外,又说道:“我知道你恨我,我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你母亲,可是我也有不得已的苦衷,终有一天你会明白,不,我希望你永远不要明白。”
“你叫我回来就是说这个?”
“当然不是,我听说你昨晚连夜赶回国,是为了一个女人?”
“消息够灵通的,但是这是我的私事,您无权干涉。”在舒奕寒看来,他也没资格管他。
“混帐!”舒庆宏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我是你父亲!”
“请问您尽到一个当父亲的责任了吗?”舒奕寒毫不退让。
“你……”舒老爷子被气得说不话来,只得喃喃的说:“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生下你!”
舒奕寒若无所事的站起来,平静的说道:“这个我早就知道了。”
“舒奕寒!你别得意忘形,以为是长子我就非得指望你来继承家业吗?我告诉你,即便我身体不好,可是我的眼睛不瞎,耳朵不聋,你做的一切我都了如指掌!我会尽快与白家商议把你和白若风的婚期确认下来,如果你敢破坏这次联姻,我会让你在A市再无翻身之地!”
舒奕寒反唇相讥:“联姻?在您眼里,婚姻也是一种交易方式对吗?所以你毁了我母亲一生还不够,还要毁了我的人生?”
啪!
舒老爷子一巴掌打在了舒奕寒脸上。
“如果你毁了这次联姻,我就找人彻底毁了那个女人。”
到底姜还是老的辣,知道什么才是最致命的关键。
舒奕寒离开后,杨曼宁才出来扶着舒庆宏说道:“你明知道自己身体不好,还要动这么大的气,有什么不能好好说的啊。”
“咳咳咳……”舒庆宏一阵急咳,呼吸急促,喝了几口水才算缓过来。
“唉……这孩子还是恨我……”
杨曼宁也叹了口气,说道:“不如,把你的病情告诉他吧。”
“不行,消息一旦走露出去,集团势必大乱,公司里另外两大股东定会趁火打劫,再给我些时间,等我布署好一切再说吧。”
“可是你这身体一天也拖不得了啊。”
“能拖一天是一天吧。我这辈子对不起很多人,对不起玉兰,对不起你,对不起奕寒,更加对不起语泽,还有语泽的母亲……几十年的时间和心血都奉献给了公司,希望奕寒和语泽能好好的经营下去……”舒庆宏眼角有些湿润。
“曼宁……”舒庆宏握住杨曼宁的手,喃喃的说道:“我突然不知道,这么多年来,我苦苦争的是什么,我又得到了什么……”
想他这一生厮杀商场,究竟得到了什么,亲情?两个儿子,一个见面就跟他吵,一个还拒不认他这个父亲。爱情?他毁了爱他的人一生,而他爱的人,与别人结婚生子度过了大半生。
“那天的云,是否都已料到,所以脚步也轻巧,以免打扰到我们的时光,因为注定那么少……”
沈夕歌坐在阳台上轻唱着,语泽也很喜欢这首歌。
记忆穿过时间,回到了那一年。
他骑着单车,迎着微风,她坐在车后,靠在他背上,那时,夕阳正好照在他明媚的眼底。
路边的夹竹桃开得正盛,一大片一大片如火如荼。
她轻唱着这首歌,心底像盛开了万千朵桃花一般灿烂,不慕繁华,不妒富贵。
一阵风吹来,吹起了她的发,像是语泽在轻抚一般。
也许以后,只能在梦里见到语泽了。
眼泪禁不住就淌了下来,湿了记忆,模糊了眼眶。
沈夕歌抬头看着飘在天空中的云,喃喃自语:“语泽,你去哪里了呢,你知不知道我很想你……”
乔子月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进了病房,看到沈夕歌倚坐在阳台上,吓了一跳,她什么时候爬阳台上去了?!
乔子月不敢大声叫,怕惊了她,一不小心滑下去……
这可是五楼啊!摔出个好歹来,舒奕寒不得活吃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