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中午时分,彭泽县郊外。
苏秀雯骑在马背上慢慢地向前溜达,她自言自语道:“奇怪,赶了两天的路了,也没见到福安镖局的人,明明听到李大哥说表哥要去台州走镖的,难道我跑到镖队的前头了?”
转眼看到路边一个衣衫破旧的妇人牵着一个孩童,孩童不断摇晃着妇人的胳臂,嚷道:“娘,小宝好饿啊。”
妇人道:“小宝乖,娘带你去地里挖地瓜,就有的吃了。”
小宝允吸着手指头:“娘,小宝天天吃地瓜,今天不想吃地瓜啦!好想去吃大肉包子~”
妇人看着面黄肌瘦的小宝:“小宝,娘没有银子,等以后娘赚到钱了,天天带你去吃肉包,好不好?”
小宝歪着头,道:“娘骗人,不依!不依!小宝现在就要吃嘛~”
妇人眼中掉下泪来,道:“小宝,是娘没用,娘穷,连包子也买不起……”
小宝看见妇人哭了,慌忙拿小手去给妇人擦脸上的眼泪,“娘,你别哭!我不要吃肉包了,娘,你笑一笑嘛!”
妇人一把将小宝搂在怀中,“小宝……”母子二人搂在一起,放声大哭。
苏秀雯瞧得双眼泛红,下马走到小宝母子二人身边,“大姐……”
妇人听见有人叫她,抹抹眼泪,见是一个不认识的少女,道:“姑娘,你有什么事情?”
苏秀雯道:“大姐,我想请问你有没有见到有镖队经过这里?”
妇人想了想,摇摇头:“没见过。”
苏秀雯从腰上系着的荷包里取出两锭银子,要塞到妇人手中,“大姐,我这里有些银子,你拿去吧。”
妇人连忙摇手,“不,姑娘,无功不受禄,这可受不起……”
苏秀雯道:“大姐,你别客气,谁还没个难处呢?我能帮你的也很有限,你拿去做点小本营生,给小宝买点吃的。”转向小宝,柔声道:“小宝,让你娘带你去吃大肉包子,好不好?”
小宝拍手道:“好啊,小宝要去吃大肉包罗!”
妇人收下银子,谢道:“姑娘,大恩不言谢,以后有机会,我一定会报答你。”
苏秀雯目送小宝母子二人离去,转身欲行,忽然一个男子急匆匆的奔过来,撞得苏秀雯“哎呦”一声跌倒在地。
苏秀雯揉揉手腕,气的朝来人嚷道:“喂,你走路长不长眼睛啊,想撞死人么?撞得我痛死了!”
那个男子停下脚步,双手缩在袖中,赔笑道:“姑娘,对不住,对不住。”
苏秀雯站起身来,拍拍裙上的尘土,“这次算啦,下次走路别这么横冲直撞的!”
男子连忙道:“是,姑娘大人大量,小人下次再也不敢了。”
苏秀雯摆摆手,道:“走吧走吧。”
男子嘴里称是,眼神却闪过一次得色,待到转过身,悄悄掂了掂手中的荷包,心中暗暗得意,大步离开。
苏秀雯牵着马匹行了一会,见到城外有一处茶寮,老板热情地招呼道:“姑娘,要不要在此打个尖?吃点东西休息一下再上路?”
苏秀雯正觉得有点饿,遂松开缰绳,拍了拍马背,让马匹自去吃草。
在茶寮中寻了一个座位坐下,老板招呼道:“姑娘,要吃些什么?”
苏秀雯道:“先冲一壶好茶,再来半斤牛肉和一个馒头。”
老板道:“好嘞!姑娘你稍后,马上就来。”
苏秀雯吃完东西,喊来老板结账。
老板应道:“姑娘,承蒙惠顾,一共一两银子。”
苏秀雯一摸腰囊,暗叫不妙:我的荷包怎么不见了?手停在腰间,想了一想,已是了然:一定是刚刚那个撞我的人偷的。
老板见她的神色,笑意立敛,一双眼睛紧紧地盯住了苏秀雯。
苏秀雯歉然道:“老板,我的钱包刚刚丢了,能不能先赊欠一下,待我找到我表哥,再还给你?”
老板不愉道:“姑娘,小店小本经营,恕不拖欠……”转眼见到苏秀雯戴着的耳环,道:“姑娘,要不这样,我看你戴着的耳环倒也值几个钱,不如拿来抵账吧。”
苏秀雯连忙摇头道:“不行不行,这万万不行,这耳环可是我表哥送我的生日礼物。”
老板又道:“那你有了钱回来赎回好了。”
苏秀雯撅着嘴道:“不好,万一你给我弄丢了怎么办?这个可是很有纪念意义的!”
老板瞪着眼:“姑娘不会是想吃白食吧?”
苏秀雯朝老板一指,道:“我表哥来了,你跟他要饭钱吧。”
老板朝来路看去,疑惑道:“哪呢?没看到有人啊,姑娘……”
转过身来,见苏秀雯偷偷要走,连忙上前扯住她的胳臂,道:“哎,姑娘,你没付账可不能走……”
苏秀雯挣扎道:“哎呦,你松手,捏的我手好痛!”
老板就是不放,“要放手可以,你先把饭钱付了。”
苏秀雯道:“我又不是不付账,等我表哥来了加倍给你!”
老板:“不行,谁知道你会不会一去不返?要么现在付钱,要么拿你的耳环抵账。”
苏秀雯眼珠一转,“你再不放手,我可要叫啦……”
老板眉头一皱,“你叫什么?”
苏秀雯清了清嗓子,拖长声音叫道:“非礼啦……”
老板一怔,忽觉手腕一痛,忙不迭地松手呼痛。
一个清脆的语声道:“好呀,光天化日之下胆敢调戏良家妇女,看我不教训你一顿!”卷起袖子正要向前,后面的人拉住她道:“若茜姑娘,你误会啦!”
张若茜回过头来,疑惑地打量了后面的姑娘一眼,忽然笑道:“哈,我想起来了,你是王清奇的表妹苏秀雯。”
苏秀雯点点头:“若茜姑娘还记得我呀!”
张若茜嘻嘻笑道:“你是王清奇那傻小子的表妹,我当然记得了!”
苏秀雯心中暗暗嘀咕:“为什么你对表哥的事情就会记得?”
张若茜指着老板道:“你刚刚不是说这个家伙对你不规矩吗?怎么又说我误会啦?”
苏秀雯脸上红了红,解释道:“其实是我的钱包被人偷了,没钱付账。我说先赊欠着待我找到表哥后再还给他,他又不肯,非要我拿耳环抵账。这是我表哥送我的礼物,我自然是不肯啦!他拉着我不肯放手,我就跟他开个这个玩笑。”
张若茜点点头,“哦,原来是这么回事。”向着老板道:“喂,你过来。”
老板畏畏缩缩的不敢上前,道:“姑……姑娘你要做什么?”
张若茜歉然道:“刚刚我以为你是个登徒子,出手重了点,实在对不住。这位姑娘欠了你多少饭钱?”
老板伸出一个手指:“一……一两银子。”
张若茜点点头,从囊中掏出一锭银子,道:“这里有五两银子,不用找了,剩下的你拿去买酒压压惊。”
老板接过银子,连连称谢。
苏秀雯问道:“若茜姑娘,你怎会来这里?”
张若茜道:“刚刚听你说是要来找王清奇么?幸好你遇到我了,否则你可跑到前头去了。”
苏秀雯奇道:“此话何解?你和我表哥他在一起?”
张若茜笑眯眯的道:“我在路上遇到了王清奇的镖队呀,刚好都是去浙江,就和他们一起上路了。不过我嫌他们行速太慢,就先来前面看看,万一要是有强盗想打镖队的主意,我还可以暗中打发了。”
苏秀雯暗暗心想:“此去浙江长途漫漫,你们两人同行可大大不妙,幸好我跟来了!”却笑道:“我在家闲着也是无聊,知道表哥要出镖,就跟出来玩了。现在还遇到若茜姑娘你,
那可更好了!”
张若茜纤手一指:“看,他们来了。”
苏秀雯远远见到镖队最前面一人正是王清奇,遂策马上前迎去,叫道:“表哥!”
王清奇在此地见到表妹,甚是惊讶:“表妹,你怎么在这?”
苏秀雯脸上红红地看着表哥不语。
张若茜已随后赶了上来,抿嘴笑道:“秀雯姑娘可是专程来找你的啊。”
王清奇道:“找我?表妹你一个人跑出来,姑母知不知道?她老人家该着急了。”
苏秀雯撇撇嘴,“表哥,你不知道我在家可有多闷呀?我就想去镖局找你,路上遇到李大哥说你们要去台州出镖,我就回家留了一封书信给娘,出来找你们了。你放心啦,娘知道我和你在一起,有什么好担心的?”
王清奇道:“表妹,我们这一次是去走镖的,而且台州路途遥远,随时会餐风露宿,你听表哥的话,赶紧回去好不好?”
苏秀雯咬了咬嘴唇,摇头道:“我不要!回去又是我一个人。表哥,我不怕吃苦的,你就带我一起去嘛!”
王清奇无奈道:“表妹,镖局里都是男人,你一个姑娘家,跟着镖队多不方便?”
苏秀雯向张若茜和段灵儿两人瞟了一眼,道:“她们不也是姑娘家吗,不也跟着你们?”
王清奇道:“两位姑娘刚好和我们同路,所以一起走好有个照应。况且,师父要是知道你也要跟着镖队,一定会不高兴的。”
苏秀雯眼珠一转,道:“原来你是担心展叔叔。那要是展叔叔同意了,你是不是就没话说啦?”
王清奇道:“好!要是师父他老人家都同意的话,我就同意你留下来。”
苏秀雯点点头,掉转马头,行到展飞面前,笑盈盈的道:“展叔叔,你好呀!侄女给你请安啦!”
展飞摸摸花白的胡须,微笑道:“原来是你这丫头呀!你又来找清奇吗?他可没空陪你玩呀。”
苏秀雯见他一眼看穿自己的心思,脸上一红,道:“展叔叔,看你说的。侄女知道你们要长途跋涉的走镖,在路上肯定也吃不好啦!想着好久没来看看叔叔,顺便也可以帮着做一些好吃的慰劳慰劳大伙儿,叔叔你说是不是?”
展飞笑道:“哦?这么说来,你是专程为了展叔叔和大伙儿来的罗!”
苏秀雯抿嘴道:“可不是嘛?展叔叔。”
展飞假装皱眉沉吟道:“这个嘛,我们在外走镖,吃苦是免不了的,何必要你一个姑娘家跟着吃苦?你还是回家去吧。”
苏秀雯急道:“叔叔!你就让我跟着你们一起嘛!我保证不叫苦,不捣乱,也不给你们添乱,好不好?”
展飞见她着急的模样,心里暗暗好笑,正色道:“好吧,要留下来也行,不过你跟着镖队可不要乱跑。”
苏秀雯连忙道:“展叔叔,你放心啦,只要让我留下来,我一定听话不惹你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