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后,苍琴终于风尘仆仆得赶到了怀阳城,跃入城中便闻到一股烧灼的味道以及一些恶臭味,身旁穿过一些绝望的人,那样的表情,再加上伤痕累累散发恶臭的身体,让苍琴也忍不住皱眉,有人看见她便古怪地笑个不停,却只发出“嗬嗬”的声音。
苍琴握紧了拳头,看见一个人便伸出手握住她的手腕,给她把脉,她也仿佛是习惯了一样木然地站着,丝毫不起波澜。苍琴却不死心地探查,可结果却还是令她疑惑,只是一般地高热而已,查不出多的来,她看见苍琴这样心里便已明白,收回手接着漫无目的地游荡。
满目疮痍的城,刺鼻的气味,扑面而来的浓浓的绝望,究竟是怎样的绝望才会让他们即使是面对医者也不肯抱有一丝一毫的希望,究竟是医者的无能为力还是他们的深深无力。苍琴不知道,她行走在这颓然的城,却也同他们一样没有线索,即使知道病源是那条河又如何?
站在河边,寒冷的天气让河面结了一层厚厚的冰,苍琴运气内力集中于拳,“砰。”拳头周围的冰开始碎裂,看见涓涓的河水苍琴舀了一捧水,嗅了嗅,并没有什么不妥,点了些水放入口中,入口便是一片冰寒,带着些微甘甜,却还是一时无法判断出真正含有的是什么,现在还是去看看城中的百姓的症状好了。
并不如何费力地便开始查看一个个人,都是一样的症状,咳嗽,红疹,高热,痒,随后伤口腐烂,散发恶臭,几日后便毙命,然后一起焚烧尸体焚烧衣物焚烧他们所有用过的东西。
苍琴想了想,这些感染了疫情的人的这些症状,据她所知,倒是有几种情况能引发部分症状,譬如污染,如果是严重的污染,不干净的环境使空气变得含有毒,从而引发疫情,身上发痒,一开始是小泡,后来变成脓包,最后腐烂散发恶臭,可是却并非无药可医,而且,能引发这些症状的也不仅仅只是污染,还有可能是别的,例如鼠疫。可是能引起咳嗽,红疹,高热这些比较普通的症状的疫毒或者说蛊也很多,可是究竟是一用了疫还是毒或者蛊,甚至,全都用了?
百思不得其解,苍琴有些苦恼地走着,不经意地一抬头,看见一座大宅院,袁府,苍琴心念一动,莫非这是那呆子的家?不知不觉竟然已经走到了门前,既然如此,去看看也是好的,万一真是呢?
“吱呀。”苍琴看着空荡荡的荒凉的宅院,握紧了拳,难道这府中的人竟是全死了?那如果这真是呆子的家,那他……现在满城疫毒,他又没有她这样的体质,要是回来了……想到这,苍琴的心不由自主地提了起来,急匆匆地就往房间内跑,一间间地找。
推开第八扇门,苍琴感受到了听到了几声低低地咳嗽,听声音那人好像在压抑着,可是从喉间还是逸出几声咳嗽。苍琴迈步向那人走去,脚步却渐渐地慢了下来,转过弯。
看见立在大开的窗前任寒风呼啸而过的袁桓的刹那,她惊讶得捂住了嘴,几月不见他竟已消瘦至此,纵然眼神冷漠俊郎依旧可是却再不见之前那严酷在外温柔在内的温和,也掩不住那眉目间的倦怠憔悴,下巴上都隐隐冒出青色的胡茬,再不见之前的意气风发内敛温和,如今,她只见他浑身冷英如未出鞘的一把杀人的泛着血气的刀。
袁桓看着外面的雪,压抑着咳嗽,听见似有脚步声,也不太在意,来这城的人最后都只会是死人而已,它从回来的那一刻就已经做好觉悟了,无论怎样,说他迂腐也罢痴傻也罢,他是必须要回来的,纵然永远地留着这小小的城。
有些凌乱的脚步声向着他袭来,渐渐地脚步迟缓了下来,耳边便是那轻轻的惊呼声,似是十分惊讶,这倒是让他觉得有点好奇了,转过头,却看见他做梦也没奢望过能来这里的他心心念念的人,苍琴。
袁桓几乎呆在了原地,连呼吸都屏了起来,却蓦然的捂住唇,“咳咳。”苍琴急忙上前,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给他把脉,嘶哑得不像话的声音响起:“苗……苍琴。你怎么来了?”苍琴仔细地探查着脉象,发现只是一般地受了风寒,心微微放下,听见袁桓问她,横他一眼,没好气地回道:“你以为我是你啊!本姑娘是什么人!哼!小小疫毒能耐我何?倒是你!你怎么明知道疫毒却还是要进来!傻兮兮的!”
袁桓一面耐心地听着一面趁她不注意反手握住了那只手,恩,真软,即使有些茧子,可是他也一样很欢喜。他还是像以前一样温和得跟她说话,“苗苗,这是责任,不可推脱的责任。”苍琴气极,“你家都没人了还有什么责任!”说完两人却陡然沉默了,本来温馨的气息在刹那凝固。
苍琴愧疚地低下头,不安地绞着衣角,行走江湖之人不拘小节,敢作敢当自是豪杰本色,咬咬牙,“你,对不起,我就是一时嘴快,没有故这样说,你别……”“没事,再说了你说的也本来就是事实。”袁桓平静地说着。苍琴有些愕然地抬起头看着他。
袁桓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发顶,她还是梳着一样的辫子,“大丈夫岂能一直沉溺于那些感情,我现在要做的是想办法活下去然后……”袁桓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苍琴,眼中的坚毅与憎恨显而易见,“我必定复兴袁家,报仇雪恨!”复兴袁家,报仇雪恨八个字,掷地有声!眼光灼灼,使苍琴也感受到那份坚定那份疯狂以及那种无声的,悲哀。
这样的袁桓,苍琴看见觉得他是个男子汉大丈夫却又觉得心疼,进京赶考失败,回来却又看见家破人亡,没有崛起的机会,只能一直忍耐着,心里的愤恨与悲伤他骄傲地不愿流露出来,更多的却还是悲哀吧。
对这个天下的悲哀,他也恨自己的无能为力,换做是承受力差点的,怕是早就崩溃就此一蹶不振了。他年前的肩膀上现在却已经扛起了整个家族,背负着甩不掉的包袱。苍琴伸出手,给了袁桓一个拥抱,脸几乎都埋进了他尚还瘦弱的胸膛。
苍琴正要离开他的胸膛却猛然被袁桓紧紧抱着,就像溺水的人抓住最后的一块木板,几乎让苍琴喘不过气来,袁桓将瘦削的下巴搁在苍琴的肩上,眸光深沉。
其实,他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出来,嘴唇无声地说道:“苗苗,那时你可愿嫁我?”苍琴只觉得耳畔有一阵热得发烫的气息拂过让她悄悄地红了耳朵,苍琴虽然觉得有些不自在却也没有挣扎,只是试探性地将双手轻轻放在袁桓的背上,渐渐地回抱了过去。
窗外白雪纷纷扬扬倾洒在地,遮住那一地荒芜与黑暗,不时刮过一阵凛冽的寒风,萧瑟异常。窗内两人紧紧相拥,给予温暖与支持,窗外窗内被一扇小窗隔成两个世界,我愿和你呆在我们的世界透过窗户一起去看那个世界,只是,别让我一个人看着窗外一片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