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桓抓了几服药便急急往回赶,也顾不得额上细密的汗水了。才进宅子便往厨房冲,一靠近便闻到一阵浓郁的香气,厨房内炊烟袅袅。
袁桓心里有了猜测,脚步不停,映入眼帘的便是王英一脸小心翼翼夹杂着欢喜的蹲在炉子旁炖着什么东西。
袁桓想着应该是给苗苗补气血的东西吧,一股红枣味。走进王英,问道:“老夫人,煎药的炉子放在哪里?我才抓药回来,大夫说一天服两次,我想着,趁现在还早给苗……她煎一服药。”
王英闻言抬起头看见他便急急把他往外推:“君子远庖厨,你快出去,这些年的学问难道都白学了不成,我来做就好了。”
袁桓一愣,才想起来,一着急竟然将这些话全忘了个干净,不过他本身也不是什么迂腐的文人。王英年事已高,精力不足,哪能让老人家累着呢?让她给苗苗煮点补身子的东西已经是极限了,况且在这个时候这些什么破规矩跟苗苗一比又算什么呢?
就这么想了一会竟然被王英推着往外走了几步,袁桓回过神,无奈地对着王英说:“她身子不好,在这个时候我哪里还能管那些死规矩呢?她比什么都重要。”王英听到竟是眼眶红了,也不再说些什么,袁桓趁机找起来煎药的炉子。
袁桓出生大户人家,哪里干过这等粗活,生个火就生了好几次,好不容易生起来了,火候又没掌握好,弄得满屋子的烟,被呛了好几次,整个人弄得灰仆仆的,浑身狼狈,尴尬地摸了摸鼻子,王英只一个劲笑他添乱。
“老夫人切莫再取笑在下了。”
“一看你就没做过这种事,瞎折腾给我添乱,你且仔细瞧着,我可就教你这一回,学会了以后珠儿的药都给你煎,若是学不会,你也甭进这厨房了!”
“是,在下一定好好学习,多谢老夫人了。”
袁桓凝目看着王英的动作,听着王英交代的一些事项,看着王英的动作,牢牢地记在了脑海中。王英看他看得认真听得仔细便知道他是真的在学习了。
“你这孩子倒是个好的。有你这样的女婿啊我这老太婆也宽心了。”王英满足地这么说。袁桓却沉默着一言不发,这事,终究是他愧对王英和王珠,如今,叫他怎么回答?
王英看他低着头,笑着摇了摇头,“你这孩子还不好意思了,一直都对我很见外啊,你什么时候能叫我一声娘,我也就死而无憾了。”袁桓却更是愧疚了,不管目的如何,终究是他们利用了她们,王英待他愈好他就是愈是愧疚,如今他倒是连满足这位老人的微小的愿望都做不到吗?
“娘。”
“哎~,好孩子。”王英一张爬满皱纹的脸顿时笑得皱了起来。
烟雾缭绕看不清袁桓的神情,烟中的火也缥缈起来。鼻间是浓浓的烟火气味,很熏人,袁桓却觉得异常好闻,特别温暖,是他在那个家所从未感受到的不一样的没有距离的普通人的温暖,没有时时响起在耳边的督促他努力学习光耀门楣的声音,没有那许多框框条条的繁复的规矩,没有那一条条禁令,这里他可以随心所欲地做自己想做的以前做不了的事,不用担心损失了家族的颜面,不用时时刻刻保持他那贵公子温和有礼的形象。
浓浓的药味传来,闻到那气味袁桓不禁担心起来,这药闻着就苦,喝起来那就更苦了,要是苗苗不喝,那可如何是好?
袁桓不禁头疼起来,揭开盖子,黑乎乎的药汁还咕噜咕噜地冒着泡,王英拿过一个碗将药汁全部倾倒碗里,拿了块帕子包住碗周围,小心翼翼地递给袁桓,带着调笑地说:“去吧,珠儿就算再怎么闹脾气也要她喝完!”袁桓不禁苦笑了起来,叹了口气,认命般地向房间走去。
苍琴已经醒了过来,正靠坐在床头,头还是很疼,像针扎般的,但是却再也睡不着了,看着陌生的环境苍琴也没太大反应,安静地坐在,直勾勾地看着房门,安静专注地不正常。
“吱呀。”袁桓推开房门,端着一碗热气腾腾苦涩的黑色药汁走了进来,“苗苗,起来喝药了。”看向床却发现苍琴已经坐了起来,直勾勾地盯着他。
袁桓心中一跳,放下碗,走近了,低下头疑惑地看着苍琴,却发现她的眼睛直愣愣地看着在她身上投下一片阴影的他,目光虽然还是有灵气却还是稍显呆滞,从他进入到现在对视了这片刻,她竟是连眼睛也没眨一下,也没有说过一句话,眼睛都有些干涩了也不眨,也不说要喝水,这简直不像她。
“苗苗?”袁桓试探地开口,苍琴反应了一会才眨了眨眼,睁大着眼睛歪着头疑惑地看着他,样子十分可爱。袁桓在她眼前晃了晃手,“苗苗,你怎么了?”苍琴看了看他,才指着他说:“呆……呆子。”袁桓的眉头愈发皱得紧了,“你还记得发生了什么事吗?”苍琴听见这话眨巴了下眼,却没有什么表示。
袁桓想着也许是因为伤?虽然他自己觉得这个理由很勉强,可是他真的不愿意去相信那个猜测,端过碗,缓缓搅动勺子,黑色的药汁泛起一圈圈的涟漪,“来,张嘴,喝药了。”
苍琴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碗,直接接过碗,“咕噜咕噜。”竟是一口气直接喝完了,居然没闹脾气,也许是他平日里总拿她当孩子可是她早就不是孩子她,她比她平日表现出来的其实更坚强更成熟却还是孩子气。
可是看着还是很安静的苍琴袁桓却止不住的暴躁担心了起来,“苗苗,你到底怎么了?跟我说好不好?”
苍琴疑惑地看着他,难道是因为我一口气喝完了那黑乎乎的东西?汉人一向都是很重礼节的,都很斯文的,苍琴顿时悟了,“这个,”指了指碗,“从小都喝的。”表示她已经习惯了,希望这人不要那么小心眼儿。
袁桓想了想便明白了,看着眼前的人却觉得心疼,血不同,又是苗人,怕是吃了不少毒物才养出这么一个她。见她仍然微抬起头疑惑地看着他,袁桓还是伸出手在她发顶上揉了揉,还是叫大夫来瞧一瞧好了。
“这,尊夫人是否受过伤?”老大夫指着额角问着袁桓。
袁桓仔细想了想,摇了摇头。
大夫摸了摸胡子,深色凝重地说:“那尊夫人很有可能是受了什么刺激了,对精神造成了打击和创伤。”
袁桓撇了眼躺在床上一脸兴致勃勃地望着大夫地胡子的苍琴,一只手还不老实地悄悄地伸了出来,袁桓不动声色地抓住那只不安分的手,苍琴撇了撇嘴,瞪了他一眼,袁桓暗含警告地淡淡看了她一眼,苍琴想了想,歪过头去不再看他。
袁桓却是想起来那日王英说苗苗是王珠的时候,那个时候苗苗的眼睛很惑人,声音格外的好听,听闻苗人善使一些中原人看来是旁门左道的功夫,难道果真是用了什么功夫才让精神受损?
“那该如何让她恢复?”精神受损,苗苗现在这个样子,倒像是个……傻子或者疯子?他倒是猜得出大概可是旁人却是不知,也不知苗苗受不受得住那些难听的问。
大夫惋惜地摇了摇头,“在下也不知,有可能明日便好,也有可能……”话到此止住,但是剩下的话是什么意思袁桓明白,有可能一辈子都是这样了,所以袁桓沉默了,看着苗苗,袁桓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鬓角,若是一辈子也好不了,苗苗我就这样照顾你一辈子好不好?
大夫看他这样也不再说什么,背着药箱便往外走,直摇头叹息,好好的一个姑娘怎么就成这样了呢?
陆长行一出来便看见一位大夫从苗苗房内走出来,还叹息摇头,一脸惋惜,陆长行心下一跳,“大夫,那位姑娘……?”大夫看见他,也不说什么,他也不知道这位公子和那位姑娘的关系,不便多说,“还是让那位公子跟你说吧。”说罢便匆匆离去。
陆长行敲了敲门,“进来。”陆长行推门而入看见的便是苗苗疑惑的目光,袁桓只是看了他一眼便移去了目光,陆长行心下疑惑,仔细地看了看苗苗,终于发现不对劲了,“袁兄,苗苗她……”袁桓沉默半晌,才开口说道:“精神受损。”陆长行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怔在了原地。室内一片沉默,气氛压抑地人几乎喘不过气。那么灵动的苗苗,难道就要这样呆呆地过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