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齐听了这话点了点头,然后就望着他,等他讲述令人不解的这般做法究竟是为了什么。但是看到韩清只是自顾自的喝酒,就拦着他说道:“中棠被大宋百姓称之为最聪明的人,果然一点就透!”
“屁的一点就透!”韩清斜眼看了看自己这位连襟说道:“不但你想知道,整个朝堂都想知道!”
“不错,这正是我想知道的。”蔡齐正色道。
“救李迪,是因为钱升荣那厮。这孙子借用我快马驿站的飞鸽传书,念在同窗一场的份上,我就告诉了他传令使是虚张声势。”韩清想起钱升荣就气不打一出来。“这孙子救他东翁心切,居然就把我那密函顺手丢了!然后就被丁谓给得到了!”
蔡齐听了这话,端起一盏酒说道:“虽然钱兄做事不够周密,但是中棠你为自己好兄弟两肋插刀,我蔡子思敬你一杯!”他说完后就一饮而尽。
韩清端起眼前的酒盏也是一饮而尽。
“那中棠你救寇公又是受何人所托?”
“没有!没有任何人托我。”
“那...”
“寇相公被罢相的时候,我曾去回车院拜访过,临别之际告诉寇相公,以后有任何传令,一定要来者出示旨意。”
“中棠你有未卜先知的本事?”蔡齐惊呼道。
“屁的未卜先知!”韩清叹口气说道:“我就是猜测丁谓某日手握大权之后,会对寇相公不利,所以提前出声提个醒而已。”他没办法告诉蔡齐自己知道真宗一朝的一点点历史。
“既然如此,我仍有一事不明。”蔡齐给他和自己斟满酒之后说道:“你既然能猜测到丁谓欲对寇公不利,那你为何要救寇公?”
“为何要救?”韩清苦笑了一下,端起酒盏轻轻晃动着,盯着酒盏有些出神的说道:“是因为名人情愫在作怪!”
“名人情愫?”蔡齐对这个词很陌生。
“唐朝的魏征落难,你碰上了会不会救?房玄龄落难了,你会不会救?”韩清哼笑了一下说道:“寇公在景德四年力谏先皇御驾亲征,兵士因此而士气高涨,在澶州大破契丹军,此举绝地会载入史册名垂千古。既然明知道寇公乃是我大宋名人,我何不救他一命,免得被奸人所害。”
“哈哈哈哈!”蔡齐抚掌大笑:“原来中棠你一直被寇公的风采所倾倒。”
“哈哈哈哈!”韩清陪着大笑,只不过他的笑有些牵强。他其实心里还有另一想法没说出来,那就是自己救了一位活阎王。这寇准死后被百姓所传作了阎罗殿的阎王爷,至于是不是真的那就不知道了,反正去地下走一圈的人是否见到了寇准还不清楚,因为至今没人回来告诉过。
“中棠,多亏了你暗中援手相救,多亏了你的名人情愫!”蔡齐叹口气说道:“否则丁老鬼诡计成功,寇公与李公二人只能算是白死了。”
韩清哼笑了一下,举了举手中酒盏,二人一饮而尽。
屁的名人情愫,自己算是追随这名人效应追到坑里去了。名人?名人有个鸟用?东汉时期的宦官蔡伦是不是历史名人?造纸术的发明造福多少国家,但这货是皇后控。被世人称之为继孔孟之后最杰出的儒学大师朱熹是不是名人?理学影响多少人?但是就这个讲理学的朱熹,把自己儿媳肚子搞大。沈括是不是名人?被称之为千年之前的诺贝尔物理获得者,但这货的人品绝对是个渣!
“这丁老鬼堪称杀人不见血。”蔡齐斟满各自的酒后说道:“即使寇公李公死了,也不能说是丁老鬼杀的!”
“反正现在老李和老寇活蹦乱跳了。”韩清饮尽酒盏里的酒,随口应付一句。
对于韩清经常冒出的乱七八糟词汇,跟他走得近的人都慢慢习惯了。蔡齐和他同窗数载,也是能够免疫一些,但是对于自己敬重的寇准和李迪,被韩清这么称呼,仍旧是有些不舒服,虽然这种称呼这么怪异。
“中棠为了就寇公和李公,也付出了极大地代价,我蔡子思替二位谢谢你!”蔡齐一口饮尽。
“感谢?”韩清哼哼了两下然后说道:“朝堂上还有多少正义之士要感谢我?不是有很多人说我阿附丁谓吗?现在口风是不是变了?老子被打回原形了!”
“中棠这话语有些气馁。”蔡齐说道:“这丁谓现在权势滔天,但是他能撑多久?中棠莫要担心,你先蛰伏。”
“蛰伏?”韩清看着蔡齐,真想一盏酒泼在这厮脸上:“老子现在已经是个勾覆官了,还他娘的蛰伏?你知道三司里有多少勾覆官?每年科考入仕的学子又有多少进了三司?一撮一簸箕你知道吗?老子现在就在这簸箕里一直小蚂蚱!”
“哪有这样说自己的?”蔡齐嘟囔了一句之后说道:“老子是告诉你,莫要着急!自有人会暗中帮你,你不是说人生就是起起伏伏吗?现在是他娘的伏!他日后还会再起!”他虽然事大中祥符九年的状元郎,但是和韩清这样的人说话,自然而然的就自动带着一些匪气,他自己也奇怪。
“自有人会暗中帮助?帮助你大爷!”韩清说道:“刘太后对我不错,可是现在丁老头弄了个两宫分处,太后基本上算是隔绝了!我家娘子以前经常进宫陪太后说话,现在宫门都进不去!”
“我说的不是太后!”蔡齐自斟自饮一大盏酒之后说道:“先静候,自有人暗中帮助与你,听我的!”
“你这是让地狱变得容忍一些,让我趴在一艘夜行的小船上度过伤心之河,你指着一点微弱的渔火给了我一点渺茫的希望,然后再一脚踹下我去,让我独自游到河对岸。”韩清自嘲道。
“一点点的挫折都受不得,哪来这么多乱七八糟的时令话?这还是我认识的那个山匪吗?”
韩清没再搭理他,只是慢慢地在饮酒。
眼看着韩清的情绪一点点低落,蔡齐也就不再劝他,让他发发牢骚也好。
晚上韩清到了家,几位娘子都出来相迎,看到自家官人又是吃醉了酒,就心疼的赶紧扶到屋里。
接下来的几天里,韩清家里就热闹起来了。彭方彭元俩人带着一大帮人前来慰问,影剧院行首前来慰问,快马驿站聚蚨钱庄的人前来慰问。家里走了这一帮来了那一帮,安慰的、痛惜的、劝慰的,鼓励的,众人悉数登场。
李奕蕾的父亲李宗简出门在外办公,回到京城之后听闻此事二话不说直奔韩清府里。
“东床,怎生会有如此大的变故?”李宗简顾不得客套礼仪,对着领孩子进屋的李奕蕾挥了挥手,意思别让她来打搅。
韩清知道自己这个老岳父虽然官职不够高,但是在做官上很有一套,于是就把自己得罪丁谓的原因详细的告诉了他。
李宗简听罢,叹息一声摇了摇头。他走到书房门口关上门,这才又返回自己的座椅坐下,看着韩清说道:“东床啊,那丁谓现在正是权势滔天的时候,你偏偏在这个节骨眼得罪他。”
“要说这事也确实怪我。”韩清苦笑了一下。
“官场不同于民间!在民间,百姓之间有个口舌之争,有个利益之争,或许过些日子就能消除平静,但是在官场上,每个人心中都绷紧一根绳,有丝毫的权欲侵犯都会死记于心,碰到适当的机会就会施手报复。”李宗简沉着脸说道:“那丁谓在做副相时候,被寇准当众羞辱,想想那当时的处境,老夫我若是丁谓,羞愧之于也会把这记成血仇!被李迪在百官面前追着打,丁谓更是恨的咬牙切齿。所以你也应该能知道这丁谓为何要置二人与死地了!”
韩清听到这话就无奈的苦笑,冲着老岳父再次拱了拱手。
“老夫我知道李迪寇准二人是好人!相对于丁谓来说是好人!可是东床你就这样正大光明的施以援手,换作任何人都会认作你有背主之心。”李宗简有些坐不住,索性就站了起来,“自己的属下背着自己去救敌人,换做是你的话能忍吗?”
“谨受教!”韩清拱手施礼。
“不要以为在武人里才会有背叛被杀,文人中背叛,有时候会死得更惨!”李宗简踱了两步说道:“只是老夫我好奇,丁谓怎么会只除了你的差遣?”
“或许还记得我曾救过他的女儿。”
“哼!”李宗简不屑的说道:“官场里哪有那么多恩情可讲?今天你是我的救命恩人,你是我的贵人,明天你我就是不死不休的仇人!”
看到韩清只是默默不说话,李宗简想了想就说道:“官职没有除去,一切都还好说。你一定要记住,在官场里要一步步踩着台阶往上走的时候,要眼勤耳勤嘴勤腿勤!想发善心的时候,一定要多想想后果,能牵连到什么人什么事!”
“谨受教!”
现在他已经是大宋财政部的一名普通职员,所以意志有些消沉,去宫里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点个卯就走。然后就是影剧院钱庄以及快马驿站来回晃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