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官人真个不知情。”折惟玥冰雪聪明,立刻从这个皇后的戏称中得知自己的官人应该是很受宠,否则不可能这么叫,所以她说话也就慢慢胆大了一些,“我就是猛然这么一想,然后也没多加考虑,就说了出来。”
“那怎么会临时有这个想法呢?”刘娥问道。
“我这么做,其实也是算宣示自己是这个家的半个女主,毕竟肩挑两房的人家放眼整个大宋还没有一户。既然摊上这么个家,而且是比别人晚进门,我就...就想做点出格的事...”折惟玥说到这里,也不敢看刘娥,只是不自然的把目光移向了旁边。
“韩清自从娶了李沆的孙女之后,家里似乎也是一直太平,本位倒是听说后来这李小娘子被算计,影剧院的份子拱手送人一半。”
“是!所以我也是想看看,假如做了这事,我家官人如何处置我。”
“折氏,夫字怎么写你一定知道,乃是天字出头。”刘娥看了看她,轻轻叹了口气说道:“你的夫君就是家中的天,以后做事莫要这般孟浪,否则你会让韩清很难办的。”
“我回到家中,官人已经教训过我了。”
“教训?”刘娥听到这话就笑了:“那猴子也就是说你几句罢了,难不成还要责罚吗?”
“圣人猜测不错,我家官人就是言语中提及,让我做事前多想想,大事要和他商量的。”
折惟玥说完这话,就不再言语,想听听刘娥接下来有什么吩咐或者说法,哪知道刘娥并未再言语什么,只是与她随口提了几句幼儿照顾经验。
她认为既然皇家得到了影剧院,应该是能让自己的郎君继续做大财东。
不得不说折惟玥这次的押宝算是运气好,因为她当天出具的文书,上面写的是将影剧院赠予当今圣上。
虽然群臣口中说这影剧院是韩清赠送给了皇家,可是皇家和官家还是有区分的。
在这里不得不说的就是一个财产归属问题。
美国《时代》杂志评出有史以来最富有的10名超级富豪,有马里帝国国王穆萨、罗马的凯撒大帝、宋神宗、还有斯大林、卡内基、美洛克菲勒、比尔?盖茨、以及成吉思汗。《时代》杂志选中宋神宗,理由是“尽管他在位仅18年,去世时才30多岁,但积累的财富不容小觑。宋神宗在位期间,北宋国内生产总值占到全世界的25%至30%”。
《时代》杂志首先混淆了国民财富与皇家财产之间的界线。准确地说,他们或不相信宋代中国存在着一条这样的界线。所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天下的财富难道不是君主的私有财产么?
在宋朝,宋人并不认为天下为君主私有,一位士大夫告诉宋高宗:“天下者,中国之天下,祖宗之天下,群臣、万姓、三军之天下,非陛下之天下。”因此,假如宋神宗时代的国内生产总值真的占全世界30%,但这个财富也是国家、国民的财富,并不是宋神宗自己的私有财产。赵顼本人也绝不敢将国家与国民的财产据为私产。宋神宗不敢,他爹也不敢,他爹爹的爹还是不敢...
折惟玥并不清楚官家的财产和国家的财产区别,对于她这个西北来的小娘子,理所当然的认为应该是一体的。
既然折惟玥问了,刘娥也只是苦笑,给她讲了国家收入也分属户部、三司控制的国库与独立于国库系统的内藏库。
折惟玥听了这话连呼不可思议,有一度甚至认为自己这是真正做了大傻事,因为送给皇家就是送给了大宋,这财产可不是随便归官家支配的。
“你那出具的文书说是赠送给官家,并非是皇家。”刘娥笑了笑摇摇头说道:“帑藏盈溢,其名数皆籍于三司,其总数在三司使得之,官家屡欲知其数,当时的宰相李沆,也就是你韩家另一位大妇的翁翁,终不肯令供。恐其知数而广用也。”
折惟玥听到这话,脸色有些灰败,就不再言语了。
天禧四年八月,似乎是一个多事之秋,寇准在这个时候,已经迈入了京郊南边的回车院。
回车院是古代官员届满退职候任时暂居的寓所,古文释义为“县官率先后秩满移此以俟代者”,同时也有接纳贬谪官员的职责,具有政府公馆的性质。
所谓“回车”,跟“下车”是相对的。“回车”即卸职坐车返回,成为离职的别称。古人到某地上任称为“下车”,因为是坐车去的,“下车之地”即到赴任地点,“下车”是一种讳饰的说法,实际上就是就职,而离任称为“回车”。
回车院其实也是一种政府宾馆性质的机构。根据《史记》记载,西汉就有“回车”这种说法,当官者离任须经回车院中转,前任官员在现任官员抵达之日,就要到回车院居住,等候朝廷通知。
在此期间,官员在回车院里失去权力,有的只等待几天,朝廷任命书一到便立马赴任,有的等待十天半月或数月,有的等待一年有余,凡遭贬谪的皆等待时间较长。没有希望被再次启用的官员,一般不在回车院居住,而是回家。
在回车院等候通知的,食宿由政府供应,俸禄照发。按照此时的朝廷规定,在某个地方只能任职三年,任职期满就到回车院居住。由于官员调动频繁,在回车院里居住的人不少。
依照大宋有关法律,官员在回车院里不得干涉地方政务,不得到处游玩,不得回家和到处串动。回车院大都设立在传递信息比较快捷灵通的地方,比如政府衙门和驿道旁边,目的是使公文快速到达,以便等候的官员即刻启程。
寇准被人通知要来到这回车院,就已经明白了自己的处境。本来是要太子监国,可是这事居然传的满城皆知,然后让丁谓给翻了盘,每每想起这事,他悔的捶胸顿足。
他正在回车院的客房中安歇着,等待官家最后能给自己什么裁决,此时的寇准已经是权力尽失,既然现在朝堂被丁谓等人把持,看来自己的运气好不到哪里了。就在他惆怅的发呆时候,门外有人通报,说是韩清来回车院拜见。
“不见!”寇准听了是韩清来见,当即大怒道:“这个两面三刀的山野小儿!若不是他坏我大事,现在老夫我岂能在这回车院静坐!”
通报的门卫听了这话,就打算出去,想不到寇准突然又幽幽的叹息道:“让他进来吧。”
韩清进入到回车院之后,就看见这里有不少马车,有被贬的官员三三两两坐在亭子里,也有即将去其他地方上任的官员正在与别人把酒言欢。有几个官员看到是韩清,便远远地拱了拱手算是打招呼。
等到通报之人前来领着他进入到一处幽静的房间之后,就关好门退了出去。
“韩提学,老夫闻听你把影剧院全盘送给了官家,看来过不了几日,那个村妇就会把影剧院交给你,今日韩提学可是来看老夫的落魄吗?”寇准坐在屋子里的一个官帽椅上,正在盯着韩清问道。
韩清正在打量这回车院里屋子的构造,和普通的驿馆没什么区别,唯一有些不同的是这里似乎实在太幽静了,寇准坐着的窗户下面,有一个三腿的香几,似乎上面已经长满了绿苔。
他正在四下打量,听到问话这才看了看坐在阴暗角落的寇准,急忙大礼参拜道:“下官韩清拜见寇相公。”
“下官?”寇准听了惨笑一声,然后喃喃自语道:“寇相公?恐怕这个相公的高帽已经被你韩清伸手打掉了。”他说完这句话,猛然抬起头恶狠狠地看着韩清说道:“你本是山野之中的流浪小儿,踏入到大宋东京城之后就开始胡搞,老夫看你有些旁门左道的手艺确实不同于一般人,就想着日后提携你,你我二人共同辅佐明君!哪知道千算万算,居然被你这个山野小儿坏了老夫的大事!天意!天意啊!”
寇准自从没看到杨亿的诏书之后,也是派了人去查,后来才从钱惟演的马车夫口中得知,事情坏在了韩清的身上。
“寇相公,下官斗胆问一句,即使下官并未透露给丁谓消息,即使丁谓没有连夜进宫,你所谋大事能成吗?”
“怎么不会成?”寇准恨声说道:“太子监国,官家退位,朝中奸邪能被老夫一扫而空,随机就能看到一个明朗的朝堂!”
“寇相公,官家现在有了心疾,说话做事皆是较之前有些偏颇,常常是前面说了后面忘,寇相公你...”
“山野小儿,你今日来是教训老夫的吗?”
“下官不敢!”韩清拱了拱手说道:“只是来与寇相公谈论一番。”
“谈论?”寇准哈哈大笑两声说道:“老夫一把年纪,见过多少大风大浪,今日里和你这个乳臭未干的山野小儿谈论?”他说完站起身道:“好!那就谈论谈论,不知你想要谈论什么?”
“倘若太子监国,寇相公在朝堂振臂一呼,定有不少有为之士唯寇相公马首是瞻,不过下官想问一句,什么样的君主才是好君主?什么样的帝王才是明君?在你寇相公的辅佐下,太子一定就是明君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