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意料的,崔尚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似乎还等着他说下去一样。邵泽在心里长叹一口气,果然,光用语言表达来让别人理解还是太难了。
刚让崔尚接受“地底物种有两类”这样的事实,就要让她接受“并非墨魁而是萼櫆企图占领世界”,二者之间的差距已经不再是光靠智商就能理解的了。
“算了,这和你没有关系,你就呆在梅东身边就可以了。他最近要出警,一定很忙,你要跟着他,千万不能和他分开。我会去找张先生,不管通过什么方式。保护好自己,好吗?”邵泽朝她挥手,“我走了,再见。”
“等等!你……”崔尚本来想说,你这么小,我怎么可能放心你自己走诸如此类的话,突然改变主意。改变的缘由,大概是从见到邵泽开始,他就表现的完全不像一个十岁左右的孩子吧。
海女救了他一次,终究不可能再救他第二次了。
“你……你要怎么找到张先生?还有,洛达也在那里吗?”
邵泽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我能感受到张先生已经回来了。只要他靠近我,我就会有反应,我将靠自己的直觉来寻找他。至于洛达姐姐,他一向是和张先生在一起的。”邵泽说完,转身离去。当他刚走出几步的时候,崔尚突然在后面叫住了他。
“怎么了?”
“喂……我能不能和你一次走啊?我想……见见洛达。”邵泽背对着夕阳,看到阳光明晃晃的照到崔尚脸上,她的笑容比阳光还要温暖得多。
崔尚和邵泽迟迟没回来,梅东还尚且不觉得有什么,林勇却有点坐立不安起来。看出了他的焦虑,起身出去,然而很快就回来了。
“他们不在外面。”
“去散步了吗?”梅东没懂话里的意思。
“不……说实话,您的车也不在原处了。”
“他们走了?他们能去哪里!只有在这个地方呆着他们才是最安全的!不,他们不能……”林勇猛的站起来,又重重的摔回到座位上,表情有一丝痛苦。也许是腿疾发作,也可能是别的。他似乎非常担心邵泽和崔尚的离去。
“我去跟踪梅局长的车。”很快表态,再次离开。梅东偷偷看了一眼手机。从大覆灭开始到现在,他已经接到无数个电话了,有下属打来的,也有上司打来的,收件箱几乎爆满,图标上面有一个小小的红色图标,写着99 。他没有接电话,也没有回信息,心思全在崔尚身上。后来,也不再有电话打进来了。他考虑了一下,觉得这样不好。于是他关了手机,站了起来。
林勇一直在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看到他关机的时候,扬了一下眉毛。
“我觉得工作没那么重要。但是发生这样的事情,我总不能置之不理,我的每一份努力也许能救一条人命也说不准。”梅东对上林勇的眼神,耸肩,笑笑。
“那崔尚和邵泽呢?你应该知道,我的一些下属已经叛变,他们会对崔尚和邵泽做出什么样的事情,你应该是清楚的。”
“她们两个既然已经打定了主意,那我就不该横加干涉了。至于你,你应该会保护邵泽的吧?那也别让崔尚早死。”
“这可不是你对待崔尚的态度。”
“是吗?那也许,我可能觉得她已经不再需要我的保护了。今后自求多福吧。”梅东表情十分冷淡。但是林勇可以看到他眼睛里浓浓的不甘心。
经历过浩劫的城市总是相似的,连人们的悲伤也毫无不同。崔尚开着车和邵泽在马路上行驶,躲避废墟,或者一块横亘在路中央的砖石。早些时候出现的洞已经被黄色的警戒线围起来,没等上面有命令,下层的这些小领导是不敢轻举妄动的。一些在浩劫中失去亲属的男人女人们被武警包围,不让他们因为过度悲伤而破坏现场。收音机里断断续续的报道着有什么人因为亲人掉进了塌陷洞,自己也跟着跳了进去。惨叫声一开始还能听得到,但是一会儿就没了声音。也许掉得太深,也许早就死亡了。无论如何,没过多久,收音机里就只能出现杂音,再也没有新鲜事情传来了。邵泽听着心烦,伸手把它关掉。车内陷入一片寂静之中。
他们此行没有目的地,或者说,目的地是由邵泽来决定的。从上车开始他就半闭着双眼,将探知神经权限开放,这样他可以最大程度的追寻张先生的踪迹。一开始,他很清楚的感知到张先生就在他的附近,然而很快,这种感觉就越来越弱,当他们追上高速的时候,邵泽已经完全感知不到张先生的所在了。
“一个坏消息和……另一个坏消息。萼櫆和张先生在一起,他们一起不知道又去了哪里。当然,我感觉很不好,张先生看到萼櫆没看到我却没来找我,这种事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这让我感觉到自己受到了忽视,懂吗。当然,也有好事情,就是洛达姐姐是和张先生是在一起的。找到张先生也就能找到洛达姐姐。”
“这是我今天听到的唯一值得自我安慰的事情了。所以,接下来我们去哪里?梅东的车是不能再开了,不出二十分钟他就能找到我们的踪迹。他总是可以找到我的。”
“这里离我家很近。既然萼櫆和张先生一起消失,家里一个人都没有,那我们为什么不回家舒舒服服的睡一觉再做计划呢?”邵泽把脑袋上那顶黄色小帽子揪下来,偏头看向崔尚。
“哈?我当然没问题,小,弟,弟。”
听到小弟弟三个字被加重,邵泽表情明显不快起来,讽刺的话几乎都到嘴边了。毕竟,这戏谑的口吻不是海女又是谁的?
“你都听到了。”邵泽没搭理她,重新扣上帽子,开门下车。海女把车停在路边一个角落里,跟着邵泽一起下来。
“别生气嘛,我说的也是事实,你看看你这么小……”
“哇,闭嘴,”邵泽根本无心和她辩论,“你今天出来的更早了。这才五点多,还算下午吧?”
“算,还是不算呢?总而言之,我是不会把崔尚交到你手里的,想和崔尚独处做些羞羞的事情?先过了我这关再说!”
“你的想法有些太龌龊了。退一万步说,就算我是个正常男人,真的想对崔尚做些什么的话,也不应该是用现在这样的身体。我也许二十有余,但是这具身体才是个十岁不到的小屁孩的身体。”邵泽带着海女回到他和张先生居住的小区,海女皱皱鼻子。这个小区对她而言已经是非常破旧的了,她住在崔尚家所在的高档小区已经住习惯了,再看到这样破旧的地方心里总觉得有些别扭。
这里随处可见烟头和废纸垃圾,物业工作没有做到位,百分之九十是因为物业费没有交够,再看看随处可见的晒太阳的老头老太太和被腐蚀掉墙面的楼房,然而,这里竟然没有受到任何波及,大覆灭似乎没有在这个小区留下什么痕迹。似乎时光在这个小区里停滞。
不过,这并不能改变这里十分破旧的事实。海女不由的有点心疼起邵泽来。她甚至已经脑补到邵泽家里破败冷清的景象了。
结果当邵泽掏出胸前挂着的钥匙,把门和客厅的灯打开后,海女结结实实的吃了一惊。并不是说里面的装修有多么豪华,而是因为整体效果看起来十分舒适。
家具虽然不是名贵的木质家具或者出自什么什么著名设计师之手,但是沙发看上去柔软舒适,靠墙放着的书柜里的书分门别类放置的整整齐齐,桌子上的东西多而不乱,窗户上贴着还没来得及撕下来的圣诞节的拼贴雪人装饰,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薰衣草和鼠尾草,再加上橙花混合起来的香味,与房间里明亮而温暖的橘黄色灯光融合,看起来很有家的味道。
比大多数的家都好,比崔尚家要好一百倍。崔尚平时因为工作原因,常年不在家做饭,吃的无非是水果酸奶和冷食,没有什么烟火气。而邵泽的家里似乎天生就带着一股家的温馨。
“咕噜咕噜……”海女的肚子不争气的叫了起来。邵泽把书包和帽子放回自己的卧室,出来时正好听到了这一阵尴尬的叫声。
“我可没饿,我只是……”
“我去做饭。”邵泽没给她开口辩解的机会,这让海女感觉自己输了一局似的。她赌气一般大大咧咧的坐在沙发上舒展自己的身体,一边探头探脑的朝着厨房张望。很快,厨房里里就传来米饭的香味。这股香气让海女再也坐不住了,也跑到厨房看看邵泽想要做什么。
海女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邵泽:他熟练的把土豆和胡萝卜去皮切成块,把鸡腿咔咔的剁成好几块放在一旁备用,同时在锅里烧水。同时把腌制的萝卜干切成丝,裹上厚厚的油和芝麻,又顺手在一个长方形的平铁锅里打进一个蛋去。这边水做好了,他又放进去鸡块,把蛋取下来,把咖啡机插上电。就好像是一个优美的剑术家在挥舞着剑舞蹈一般,看起来十分的赏心悦目。没过一会儿,他就端上来色泽诱人的咖喱饭,还有其他四五种小菜,当然还有咖啡。这样家居生活是海女从来没有体验过的,她也顾不上说什么了,低头开吃。足足吃了三盘子才感觉到自己吃饱了。吃完饭后,邵泽把碗和筷子丢进洗碗机里,两个人舒服的端着咖啡陷进沙发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