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在叫我?是谁的声音?那么熟悉,那么执拗,一直贯穿着我人生的轨迹,贯穿进灵魂的角落里,打开了一条通途,让心清醒。
一秒,两秒,几分钟?终于,像打过安定的疯子,逐渐静下来了,沉重的心,打不开的门,耳鸣般的茫然间,似乎一下子插入了水晶的钥匙。
他在喊我的名字啊,那是只有两人之间才可以用的昵称,第一次就是这么喊我的,只一个字,诺。
多少次在外面受委屈 多少次因某个人的或霸道或胡闹而有情绪时,他都是这么抱住我,一遍又一遍的轻声嘟哝着,诺……诺……
而我终究会软化在他细腻而冰冷的柔和里,即便他不善言辞,即便他沉默寡言,却有这个字,永远都是他用最真的心呼唤出来的。
“没有不在乎!没有!”他抱得很紧,音调有股深沉的痛意,“公司不允许透露,合约里有这一条……每天都有记者守在外面,很讨厌……不想你被骚扰……所以保密……”
他的唇湿热的,贴在耳边,急切的,沉重的,贴在耳边,“我气你……不信我……不知道你今天遇到那么多,我不知道,诺!诺!”
瘫软,无力,昏沉,却终是听进去了。这些语不成调,颠三倒四的句子,每一字每一句,都带着一股巨大的穿透力,可以射穿我灵魂的穿透力。
空洞的心脏,似乎终于灌进去一些一直都在等待的东西,那是你对我,也许一直都没变过的在意。
原来,没有不在乎,没有不在乎,只是他不想我被记者发现,只是这样而已。对,这就是他,他就是这样简单的家伙,觉得是对的,就会那么做的家伙。
他不懂人情世故,不问他就不会主动解释,用自己的方式在保护我么?我一开始爱上的,不就是这样的他么?
而我,究竟在干什么呢?我,这么对他乱发脾气,又有什么用呢?我,究竟还会,还能做些什么呢……
他没有错的,我不该迁怒的。即便再一次尝到了不公平的失败,也不该对他发火的。
心,疼痛不已,不再麻木而癫狂,停止宣泄的肢体,却停不下心里一阵阵撕裂的剧痛,那疼痛,似要从内心最柔软的角落里将我的灵魂 将我的 将我整个人彻底的撕裂。
我想我现在的脸色一定很难看,因为他看着我的脸色很难看,很惊吓,我一定是吓到他了,那股因为长时期喝酒与咖啡导致的胃部不适,终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开始发作,再一次在他面前起来。
我想要发出声音,却发现一个字都吐不出来,心跳的异常的痛苦,浑身的力气好像被抽走一般,在癫狂之后,是无限的黑洞,如地狱般拉着我向后直挺挺地倒下去。
“诺诺!”他惊慌失措的一把抓住我的手,沉痛的闷声让我在最后的游离间没有失去最后的意识。还好,没有坠入地狱,而是坠入了天堂,坠入了伊甸,那就是你——我永远都最喜欢的最喜欢的怀里。
“是胃么?又开始了么?”急切的看着我弓起如虾米的身子,抱起来,小心翼翼宛如捧着初生的婴儿般轻轻放在床上,“别怕,我去叫医生!”转过身就要打电话,却被我的手死死地拽住了衣角,死死地。
他回身,正对上我瞪得一双满布血丝的可怕的眼,我知道一定是可怕的眼神,我无法形容我那眼神的意义,却可以看到倒映在他那双澄澈黑眸里狼狈的自己,不要离开,一刻也不要离开我,如果握不住什么,握住你,就够了。
深深的叹息。他一下子坐了下来,握住拽衣角的我的手,轻轻顺着我拽他的角度,俯下了身子,倒在了床上,轻轻托起我僵硬的身体,像薄薄的羽翼般裹进怀里。
就这样,两个人面对面贴在一起,倒在我们唯一柔软的家具——那张kingsize的大床里,将身体深埋在被褥中,如连体婴一般,相依。
“很痛么?”紧紧靠过来,大掌去摸索我的胃,音色好像比我还痛般的艰涩,傻瓜。
“抱抱就不痛了。”把脸颊埋进他的颈窝,那颈窝的主人立刻凑过来,整个腹部都贴在我的肚子上。
明明是清凉的气息,明明是比别人还要阴凉的肤质,却莫名就感受到了暖意,就渐渐的停止住和疼痛了。那暖意,也许来自胸膛吧……
“把我的胃养好了,你却不听话!”有些恼怒的微嗔,却又不敢太严厉,那股窘迫,让我分外窝心。
“以后都会听话的。”刮他的鼻子,看着那眸子倏地一闪,可爱至极。“不碰咖啡不碰酒。反正也无业游民了,嘿。”
有些半开玩笑,却在捕捉到那复杂的眸光后赶紧住嘴。正起神色,“以后要你养我。”
“当然!”他应得迅疾到几乎光速,像是终于等到这一句般。“刚刚在电话里,骂谁?”轻吻着我的眼睛,声音低沉中带着危险的气息。
“没什么的,枫,没有什么了。”绝不能告诉他有关吉良的事情。我了解他,如果他听到了,真的有可能会做出揍死那家伙的举动来,因为握住我的手,已经在绷紧了!
将唇瓣贴在他缩在我颈窝的额头,“枫,没有人可以伤害到我。我只是……I hate lose。”
那是他说过的话,在理工大赛场的暂停结束前,用最认真的语调告诉我他的信念。
是那样触动人心的一句话,代表着他对篮球乃至对任何事都最执着的心态。而不知不觉,这心态竟已进驻到我自己的灵魂里,被他影响至深,所以才会更加的不甘心吧。
“我知道。”抬起头,薄唇贴在耳蜗边,柔和,疼惜,“你从来没有输过。能伤害你的,恐怕只是我。”有些颓丧和懊恼,自眼中划过,还介意球队经理的事情对我的打击么?这个傻瓜。
他看着我的眼神,仍然那么忧郁,眉形已经走到了八点二十的刻度,眸光宛如浸在水里的葡萄,深深的,深深的紫色,藏着忧伤的光彩,让我的心不断地抽搐。老天,我不想看到这样的眼神!
“我也不好,枫。”去摸他的眼皮,柔声,“我的不信任让你伤心了。我不该,怀疑你。”
“伤 心?”他喃喃的,顿开来重复这两个字,再度看向我的眼睛,蓦地埋下头,将脸颊贴在我的胸口,左边的胸口。
“伤心的是你,白痴。”他的唇,紧紧地贴在我的心脏,懊恼的,颓丧的,“我把它,弄坏了……”
像一个把心爱之物打碎掉的孩子,满心满眼,全是歉疚与懊恼,却让我涌起更多更多的软意。
“你可以修好它,它已经好了!”忍不住就想抚平那紧蹙的剑眉,“少爷,能不能让你的眉形,从八点二十变成十点十分呢?枫?”
“我就长这样,哼!”撇唇,是熟悉的没好气德行,却还是很配合的挑了挑眉,然后再度蹙起,声音越说越低,“只能到九点一刻。因为,我老是让你受气。”
“喂!请不要再断章取义了,傻瓜少爷。”再度被打败了。管不了他懂不懂那个成语,用手指划过那有些懊恼的脸颊,“这世上,除了爸妈,对我最好的人就是你了。最不想伤害诺诺,也不会伤害我的人,就是你了。”
从一开始,就不该怀疑这个人,是谁对着老妈肯定这个人的好?我就是白痴。“I trust you,Kaede……”
“唔……知道,就好。”他终是有些释然了,更多的是满意我的定义和注解。
那股疼惜和理解,让心里撕裂的痛,正慢慢地舒缓,而刚刚的一幕还在脑海里回放,另一种心痛涌上心来。
把脸埋在他的胸膛,一只手搂住他的腰,再划过他的小腿,轻轻抚着刚刚被自己野蛮挣扎打过的地方。一定,很痛很痛吧!忍不住自咽间逸出小小的啜泣,“对不起……枫……”
他挺了挺身子,靠近些,修长又宽厚的手掌附在了我的手上,大大的,细腻的,掌间带着均匀的薄茧,那是最熟悉不过的触感,次数不是太多,却只要牵过我的手,就再也无法忘记的触感。
就这样盖住我嶙峋的手,我那因为时常洗菜做饭而不再细腻的手指,在他的掌心里受宠若惊的被呵护着,将头颅搁在我的脖颈间,用黑发弄痒我的皮肤,“不疼……睡觉。”
就这样让鼻息充斥在我的颈窝,熟悉的入睡的气息把我的全身都笼罩在他的梦里。
眼泪,忍住再忍住,在眶里不住的打转却不敢掉下来。早就说过了,不要太纵容!
如此宠溺纵容,能不恃宠而骄么?最美好的东西在身边,还有什么可怕的,还有什么不敢面对的,还有什么坎过不去的呢?
“我爱你。”对着怀里均匀呼吸下的脸庞,小声说着我这辈子只想对这个人说的那三个字,永远说不够的三个字。
蓦然间,唇瓣却在黑暗里被两瓣熟悉的柳叶刀准确的掳获住了,天,他醒着呢!
额头顶着额头,唇齿相依,在他冰冷而热烈的唇瓣中,只觉已经融化成夏天的chocolate,灵巧的舌突地探进我的口腔,再一次让灵魂飞起来,被狂热而又温和的羽翼包裹起来。
在几乎不能呼吸般的空隙里,分明感受到那律动的舌与唇在我的口中说了一句话,那是含糊不清的,那是混沌不清的,却又是比暮鼓晨钟更加醍醐灌顶的三个字,“爱诺诺……”
身子,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又再度被温暖的身子裹紧。仍然包裹住我的唇,像是要吻到世界的尽头……
相识至今,多少年过去了?一直以为这辈子恐难听到的这个字,竟然就在此刻,刚刚,深深地传送入耳蜗,深深地烙印进心脏。
人生纵有诸多磨难,此番看来,却只是一道道门槛,只要彼此trust彼此,一直相信你,相信已经拥有的这世上最珍贵的爱,何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