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少,枫少,看看这裙子好不好看么!”拎着裙摆转圈圈,拖鞋不太跟脚 趔趄了两下才稳住,晃晃有点晕的脑袋,只觉我像个灰姑娘终于穿上了公主裙:乡土得很没出息。
然而,还是忍不住那股小小的成就感与得意:折腾到现在终于套上了正式员工的制服,阿香婆酱都熬出来了,我容易么我……
“唔,很好看,若放下手中的锅铲,把头发披下来,会更加优美。嗯……”
别怀疑,如此高杆到让人总是分不清褒贬的谈话艺术,绝对不是出自我那翻着白眼几乎没正视过的少爷口中。
窝在我们的廉价小沙发里,冲天发在并不明朗的节能灯下泛着优雅的光,长腿交叠,眸光柔和慵懒,唇瓣似笑非笑的随性而魅惑……
此刻若遇上个仙道命,恐怕我们这小屋的天花板和玻璃都将会有被颠覆的危险……
尽管受不了他那似有若无的放电样,作为女人爱听赞美的劣根性,我还是毫不吝啬的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笑,并对着那刺猬头挥了挥善意的锅铲,“你很有品位!枫!”
锅铲指向那个快要用漫不经心的入睡面容把我气翻的冰样脸庞,“好歹看一眼么,到底好不好看?”
静谧,依旧漫不经心的窝在沙发的另一头,手肘撑在懒骨头上,脑袋一点一点,只剩下那半开合的紫黑色眸子可以说明这家伙是清醒状态了……
“裙子太短。”
憋了半天,僵持了半天,在我举着锅铲的手臂泛酸之际,突兀的这几个字就这样倏地迸出来了,同时,余光里也就瞄到了仙道捂着嘴的窃笑了……
算了,我认了,本来就不能有美好的期待的。无奈的撇唇,无奈的挤出一个僵笑,“不是太短啦,只过膝盖唉……你还是没说好不好看,过分!”
瞪过去,将我的不爽刷刷释放过去,不解风情的冰狐狸!
手掌按进沙发,蓦地站起身,向我走来了。颀长的身躯挺拔俊朗,我的气势瞬间下降数个百分比,呆愣愣地看着他围绕着我转了一圈。
从上看到下,从左瞄到右,始终面无表情,然后站定,看着我的眼睛薄唇微启,似是准备下总结了,“《庶务二课》的女人们。”
“噗……哈哈……”余光里与耳朵里,同时捕捉到了,某个死刺猬终于忍不住的贼笑!
“又是仙道惹的祸!都是你,把我家枫带坏了!”额际抽搐,微微跳动,举起锅铲就向那嚣张的发式斩去!“你很无聊么仙道!整天看这些剧……你这只带坏狐狸先生的黄鼠狼!”
“救命啊流川,你家太太变母老虎啦!”那厮在沙发上跳来跳去,还蒙着脑袋继续叫嚣,“我就知道,得罪女人的下场是很可怕的……”
“活该。照死里打,但不能打坏铲子……”平静无波,再度窝回沙发里,叠起长腿,稳坐泰山。
“得罪你这个狐狸更可怕!”
小悠的肚子越来越大了,那个粗线条的黑太阳现在俨然已质变成为亦步亦趋 小心翼翼的新好老公:到哪儿都跟着,除了比赛和必要的活动外绝舍不得离开老婆半分。
所以,我们直接打消了请他来玩的念头,对此,枫少似乎完全没有异议……
至于彩子,此刻正因为Apache的人气高涨而被公司上层到处发配,俨然一个空中飞来飞去的女强人。
对此,枫少也没有过多的介意,并对宫城这时常打电话过来的“怨男哭诉”充耳不闻,常常听着听着就睡着了,以可爱的小鼾声让他闭嘴……
所以,转来转去就仙道了,就他最闲了。虽然看上去时常美女邀约不断 不是钓鱼就是偷懒,却在枫少一个恶狠狠的电话打过去之后,就乐颠颠的欣然登门造访了。
心里有些微微的惆怅,是不是想从我这里,找到些婷的气息呢?是不是那整天仿佛天地无忧的笑容,只是层纸呢?
那个晚上在电话里近乎受宠若惊的大惊小怪,我至今仍记忆犹新,“Kaede啊Kaede!时至今日,我等到头发都快垂下来的今日,终于能得到一次你的主动邀约,真想好好的哭一场,再开瓶香槟庆祝下啊!”……
“滚!枫是你叫的么?Rukawa!”……这是案发当日 在我笑得前仰后合之际,枫少对着话筒的原音重现……
忍住回忆引起的喜感笑意,看着我们那小圆桌边的两大男人,一个正襟危坐,一个扭着趴着,均围着咕噜咕噜泛着泡泡的火锅,大眼瞪小眼。
在氤氲的热气里,一个俊面如冰,一个帅容似水……我想,我是有些醉了。
喝红酒 吃日式火锅,也就我们这些疯子做得出来了吧。
除了听我话不碰酒 并讨价还价给他喝可乐的少爷,我与这刺猬“你一杯我一杯”的推来挡去,胡言乱语谈天说地,间或隔半天会冒出一两句“混蛋,那是我的肉!”“白痴,你自己也要吃,肉圆还不够圆!”……
只有三人,三个半大不小的我们,三个都不太习惯正常思考的家伙,三个都尝过不同漂泊味道的家伙,此刻,终是在我们这屋子里,尝到了也许很多人都觉得无比平凡的,家的味道。
“诺诺,那句怎么说的?你教过我的?”仙道支起手肘,撑在桌角,掌中的杯子举起来,对着我的眸子笑得有些迷蒙,漫不经心里透露出隐隐的空,喃喃低语,“五花马,千什么来着的?”
“千金裘啦,白痴!”我拿起酒杯,晃了晃,在灯下那深红色的液体颇为遂然。
晃着晃着,看着窗外寒气逼人的黑暗,莫名地就吃吃而笑,有种豪气,涌上心头,“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万古愁么?”他啜饮下杯中的液体,不知为何,笑得却那么苦涩,湛如苍穹的眸子,此刻看上去,竟是那么那么的默然,寂然。
“为什么,总是失去了,才晓得什么是最重要的?”放下杯子,终是被酒意唤醒了心中的痛意吧,毫不掩饰,不再掩饰那一直藏着掖着的伤口了。
“我早就,提醒过你了!妈的!”想到此,就一肚子窝火的憋气,走到这局面,到底该怨谁?
纵然两者也许都有问题,却还是站在女人的角度想多骂他两句。
砰的放下杯子,重重地;毫不留情瞪过去,恶狠狠地,“你这白痴,纯属自作孽!”
“是……是我,自作自受,是我活该。呵呵……”他竟不再巧舌如簧,用那总是半真不假的舌灿莲花回击我了。
就这样傻不楞痴打着自己的额头,一下又一下,仿佛那脑袋不是他自己的,一下比一下重,直到被流川按住他的手臂,紧紧牵制住按在桌面。“你准备,把自己打成白痴刺猬么?”
这个嘴硬心软的枫少,就是我最宝贝的枫少呢。忍不住为他总是富有创造性的言语笑了开来,“枫啊,你好有才,不愧是我的阿娜答!”
猛的扑过去,攀住他的手臂,再度是挂在隽秀树枝上的癫癫风筝一只。
“笨蛋!”他翻了个大白眼,用另只手揽我入怀,像夹着一只小鸡在胳肢窝里,微嗔轻嗤,“你也喝多了!”
“才没有呢!”我看着他笑,今天不知道为何老是想笑,“我没醉我没醉我没醉……”
“白痴!”忍无可忍的叩击我的脑门,紧蹙眉间,“吃肉!”举了一筷子肉,直接塞进我嘴里企图堵住我的“没醉歌”,还顺势捏了把我的腿,“冬天了,怎么还这么几两肉!”……
“枫,你听我念完,就知道为何我这么瘦了。”今天的我,有些痴,有些癫,许是红酒的后劲上来了,竟然比往常啰嗦很多,还老是想起念书时最爱的文科 那些颇为狗血的词句,“为伊消得人憔悴,衣带渐宽终不悔!”
隔了半晌,僵持住夹小鸡的造型,眸子眯起,是危险的预兆,他又要有惊人之举的危险预兆,蓦地靠近我的脸,拉住我的耳朵扯长,像教训考试不及格孩子的家长般严肃凶悍,“白痴白痴又白痴,诺诺是个大白痴。”
那一嘴肉差点就噎在了喉咙管,让我窒息!“你,你,你……”指尖颤抖着乱点,却一句完整的长句都说不出来了,这家伙,这个家伙,长此以往,终有一天会被他震撼到痴呆的吧……
“哈哈哈哈……”被他震撼的我都忘了,还有个看笑话的家伙仍在旁观看戏呢!
一边笑得肩头颤动,一边拍着少爷的肩前仰后合,“流川你真的很有才,你比诺诺说过的那什么诗仙,更像个神仙!哈哈哈哈。”……
“死刺猬!我让你笑我!让你笑我!”不敢反抗这总可以吃定我的少爷,一时火起来,拿起抱枕没头没脑的去打那个刺猬吧!
一下,再一下,羽毛都快被我这疯狂劲儿给折腾出来了,却仍是不见他有反抗和躲闪的迹象。再怎么绅士,也不至于这么任我欺负吧?之前躲我锅铲子的灵活劲儿上哪去了?
忿忿的砸过去,却只见到这家伙乖乖任我捶打,一面被揍,一面还径自笑着,念着,“打得好,打得好……诺诺,你该把抱枕换成板砖才是。”
心,再一次被那曾经在婚礼上体会到的麦芒刺中了,不忍,涌上来,住了手。
他,还是看着我笑着,如沐春风的标志性微笑,可以让任何一个喜欢他的人为之心跳的微笑。可为什么,这笑在我眼中,竟是如此的,苦涩?
再一次感知到那个结论 那份体会,深切的体会。这个男人,也许比任何人都更要爱你,婷婷!
不仅爱你,也懂得尊重你,也了解你的倔性子,所以对你的任何决定,哪怕是离开,他也总是含笑着接受一切一切。总是不在乎般的笑着,笑着,就像现在般笑着,却还是让我看到,他心里的眼泪。
“怎么,不打了呢?”被虐狂刺猬靠在椅背上,对着我的眸子笑意盎然,却又木然。
“不打了。”我坐回一直沉默看着我发疯看着他发癫的少爷怀里,“有人,会心疼那个戴着T戒指的白痴。”
“是,么……,呵。”简单的回应,继而沉默在他潇洒的眸中流淌,没有再说话,淡笑,苦笑。
“刺猬,记得我上次跟你说过的,来信中她提到的新男友么?”倚靠在坚实美好的胸怀,纵然沉默,却总能感觉到他支撑我的存在。
苦笑,更苦了。
“记得。你说过的,比我高 比我帅 比我可爱。”垂下头,眸子盯着地板,快要把我家地板盯出洞来般的专注。
“恩,都是实话。不过他们分手了,只维持一个礼拜都不到。”我平静而语,语调和缓到近乎麻木。那家伙还是一副垂着脑袋的德行,却似乎有些小小的微颤。还是没有说话。
“不想知道,为什么吗?”看着那副死样子,有些恨铁不成钢般的忿然,而想起在邮件里读到的那死丫头的疯言疯语,我笑了,隐约有泪水,在眶中氤氲。
“其实也没什么,她总是疯疯癫癫的,你知道的。她也就是拿了两大瓶发胶给人家,命令他把头发全都竖起来,越高越好,越刺越好,越像刺猬,越好……”
“是不是很变态?”我还是笑,盯着他的眸子,压抑住心底的无奈无语。“知道是什么时候做这傻事的么?在我告诉她某个白痴吻戒指的后一天。”
可这一次,他却没有笑了。他只是抬起头,怔怔的看着我,那眸子似乎穿透过我,穿透到很远很远的地方,隐射出快要崩溃的光。在颠覆的前一秒力持冷静,转向窗外,看暗沉的夜空。
谁都不说话了。除了我那总是寡言的少爷,我也沉默了下来,不再唱着“没醉歌”胡闹了。
说完这些,终是无力的靠在始终承载着支撑着我的胸膛,吁了口气。
那胸膛的主人依旧没有言语,只是径自埋头吃他的肉,好像这一切都与他无关;却又一直都抱住我,把我好好地放在他的膝盖上,像摆放一个玩偶般慎重,却有似有若无的柔和,在我的身边围绕着,渗透。有些沟通不需言语的,我们彼此都懂,就足矣。
那呆子,就这样一直看着窗外,良久,良久,在我以为快要看呆入定如雕像之际,终是回眸,长长的叹息。
这一次的眸光,是只对着我而没有穿透的。“诺诺,你才是最懂爱的。早知道就该聘你做我的专属爱情顾问。”
抬起腕子,看着指间的那个T,微微笑,“戒指,戴了这么久,只有你注意到,并破译得了。谢谢。”
一阵艰涩涌上喉间,一股惆怅涌上心间,我突然不笑了。我笑不出来了。
直起脊梁,坐正,我想我此刻的表情是有些骇人的,因为那两个大男人就这样楞楞的看着我,好像被我突然的严肃给吓到了。
“我,没资格做顾问,仙道。我,不是最懂爱的,仙道。你知道么。”我嘴里喊着仙道,眼睛却是对着那个人的。
“你知道么,如果不是有个人明知道有阻挠,明明知道也许不会有结果,却还是选择了我——白痴没用的官紫诺;也许,我就会差点错过了,我的最爱。”
过往的种种,在黑白胶片里于眼前滚动,十二岁的渊源,大一的相见,第一次被他拎上车,第一次给他洗衣服,第一次迷惑在自以为的黑太阳中,第一次为一个男孩的伤口哗哗掉眼泪,第一次彻底明白,什么,叫爱……
万千感慨涌上心来,只觉有雾气蒙住了眼眸,要忍住不掉下来,在这本该是欢快和谐的小聚里,总希望我的胡言乱语,可以制造出诸如奇迹的东西。
两个大男人都不说话了。静谧继续流淌着,却也有触动的气息在空间里游离着。
朦胧迷糊中,我看见那个人似乎震动了一子;放下筷子,蓦地站起来,连带着也一把将我抱起来了。
就这样头也不回的走直线,一气走向了卧室。回眸,对着那兀自托腮发呆的朗逸面容,口气霸道 无情 不容忤逆,“刺猬,你自便吧。”
没有等待回话,“啪嗒!”灵活地一脚利落的带上了卧室的门。窝在他怀里的我,似乎醉意更甚。
“枫啊。”躺在他的怀里,离地面好高却一点都不会害怕,因为那手臂是最坚实的载体。
毫不费力托着我,一步步走向我们那张大床,上个月才换的。
kingsize,为了这爱呼呼的少爷,什么都可以省 惟独床是不能差的。
“干吗,醉鬼?”把我放在床榻上,轻轻的,俯下一边开始专业脱他的衣脱我的衣,一边靠近我的脸颊,没好气的皱眉,“酒气!”
“人家没醉啦!”不依的学他的样皱眉,“那个,把他一个人放外面不太好吧?好歹也是客人啊……”哪有主人在卧室温存,把客人晾在外面的道理……
“不用管他!”毫不犹豫的截口,斩钉截铁的超级否定论断让人无从抗拒,“死不了的。”
失笑,无奈的服从,心里却有些动容,你这冷面的少爷,其实是想让他一个人好好冷静下来,好好想想吧?这颗玲珑心,我总是在细节里体会得到。
忍不住勾住他的脖子,印上唇,满心都是对他的喜爱与欣赏;脑子里,眼睛里,全都是你。
他顺势躺下,仿佛就等着我这一勾般软趴趴的侧卧在身边,随着床铺的塌陷而将我牢牢地箍进怀里,带着比平时还要的紧密度,相贴到让我有些微微的吃惊,“枫?怎么了?”
“冷。”箍紧,低沉嘟哝,带着孩子般的气息让人忍不住就想疼溺。
“叫你多穿几件毛衣,就是不听话!”无奈他的任性,却还是将身体更紧密的贴过去,近到不能再近。空调效果不好,加上这房子本身的冬不暖夏不凉,每每都担心这家伙会冻着。
“是肚子冷。”黑发的脑袋向我肩颈处拱了拱,鼻尖靠着颈动脉,鼻息与我的呼吸似乎已经同步并行。
“是胃吧!死小孩!”有些心折,无奈的去摸他的肚子,摸他的胃,“大冬天非要喝可乐!不凉就怪了!”
没有吱声,似乎有感觉到自己理亏,却丝毫不放松搂住我的臂弯,把肚皮贴近我的掌心。
于是心立刻软成了棉花糖,另只手搂过他的腰,再无一丝缝隙。那一刻,我想我是明白我们彼此的感觉的,不会错的,我们一定都在回忆那个瞬间——某个白痴用杯子烫过的掌心去温暖某人胃的瞬间。
时间静谧在黑暗中流淌,在我捂热了他的肚子,在我只觉靠在脖颈间的呼吸已经进入睡眠状态之际,有薄唇抵在耳际,开始细碎宛如蚊子哼的低语,并带着些许迟疑,“伯父,告诉你了。”还是肯定句。想必,他已经从我刚刚的醉言醉语中领悟到些许。
“恩。爸爸,都跟我说了。”漆黑的空间里,仍然感觉到那看着我的眸子微睁,眸光却很坚定。
把眼皮贴在他的脸颊,看着他怕痒的对待我的睫毛 却又并没有躲闪的可爱样儿,轻笑,“爸爸说他鉴定过了,流川的手很大,可以牵着诺的爪子,走很远很远。”想起曾经与老爸那永生难忘的谈话,就忍不住想哭的冲动。
那坚定的眸光似乎更深邃了些,眨了眨,是黑夜中的寒星,孤高却并不遥远。
此刻,这寒星亦是从天幕垂落下来,柔柔的把我笼罩住了,诚如那细细碎碎布满我全身的吻,和那贴在耳垂边的低语呢喃,“很远。”
就这样触电般被密集的网掳获住,让彼此的呼吸和心跳温暖彼此,在这个寒冷的winter,只要彼此的heart拥有热度,就不会被低气温冻住。
这一觉很是舒服,如果床头柜上的电话没有一直在响,恐怕我们这两只冬眠般的猪还不知要睡到何年何月……
“枫?电话响了!”枕在他的肩窝里,充当那个清醒的角色也并不容易:伸出手臂努力去够话机,却因为距离问题总是不能成功。
直到那个结实的胳膊蓦地从被子里伸出来,一把按下话机上的免提键,气势汹汹宛如高利贷的债主般带着被吵醒的气急败坏:“哪个混蛋?说话!”
“是我啦,混蛋仙道。”一贯的慵懒和云淡风轻,一贯的气定神闲,我在心里画个十字:幸好不是甜豆教练或老板……不过,这家伙没有在我们家过夜么?这大清早怎么在外面?
“你这白痴有什么事?”继续气急败坏的低吼。
“别气啦,麻烦你最后一次就要麻烦到底。”轻叹,无可奈何的了解与默契感,那句最后一次却让我的心陡然一拧。“我在机场,一会儿就登机了,蒙特利尔。”
宛如总是平静温和的海面,陡然在暴风雨里翻起一个大浪,打在我们的心头,激起不同程度的悍然。
“你发疯了么?不打球了?”少爷终是冷静下来,条理清晰。
“唔,现在,有比这个更重要的事等着我去做。”声线清澈,带着无与伦比的笃定,认识他这么久,还很少听到这股笃定,潜藏着活火山般的热腾腾的感情,让我的心,随着那股感情而感动着。仙道,仙道,仙道!
少爷没有说话,我以为他会骂人会生气,毕竟这刺猬来的这么突然,还走得这么率性而不计后果。可是,我侧头,歪在他的背上,却没有看见蹙起的眉头。似乎,是平静而冷静的。
“辞呈已经连夜交了。老板差点把我骂死。”轻笑,带着属于他的无奈,却无损那股坚定,“Kaede,反正都要走了,就让我再放肆一次吧!”
那股子仙道式的淘气捉黠感总是可以让你又气又好笑的轻松起来,“反正我是个已经被你们骂透的烂刺猬,你们就原谅我,现在就离开这个战场吧!对不起!”
有些心折那样直率的歉意,浓重的歉意,还有不得不去做的坚定,那一刻我突然对他有了彻底的改观,这个人的心底,是平静里蕴藏着惊涛骇浪的湖,一旦有了决定,谁都无法拦住他前行的脚步。
从某一点来说,他与看上去个性迥异的某人,与我那个此刻正抚着下巴沉吟的小狐狸而言,竟是相同的feeling。
良久没有得到少爷的回应,那家伙似乎有些不确定的忐忑,“喂,大不了等我把她抱回来,给你好好地揍一顿好不好?别生气么,男子汉又是诺诺的大丈夫,你大度一点啦!”
“白痴!”那厢终于有了反应,似是被他刺激到某根神经的飙起来了,“你早该走了。你的阵地,不在这里。”
……那一头是电波的沙沙声,机场大厅的播报声,来往人群的嘈杂声,还有某个人,某个傻刺猬,粗重的深呼吸。
好像一直都在闷罐子里一个人踽踽独行,在终于握住想要握紧勇气的刹那,呼吸到了很新鲜的一大口空气。
这口气也许过于粗犷而蛮横,也许过于冷漠而漠然,可对他而言,对我这个自始至终都一路看着走过来的看官而言,那股深沉的撼动与共鸣,在我们三个人的心里奏响。
“再见,Kaede,再见,懂爱的诺诺。”轻轻的道别,含着仙道式的调侃,“我要坚持我的论调,因为我是仙道。哼哼!哎呀要登机了来不及了,加奈!”……
啪嗒,匆忙的挂机。那一头,已是忙音。
窝在kingsize的我们,却蓦然间神奇的对视,彼此在对方的眸子里找到了自己,纵然是别人的故事,却还是没出息的被感动,被激励了。有希望,在心里升腾而起,那希望,也许该名为:love。
接下来的那两个月,接下来的那段时光,真的如我所预料般紧张 密集,却又带着充实而平静的快乐。
虽然在家里能相守的时间并不多,比起以前来要紧缺好几倍,却可以看到奋斗的成果在闪耀着。
Apache终于不再雪藏流川和三井,纵然走了个仙道,那两人的名气却更加响亮起来。
这个城市对BA的重视度,也随着常规赛的如火如荼而愈发热忱,流川枫的名字已经走入JBL的世界 进入与JBL有关的每一个角落……就算是商业价值的存在,却愣是不得不承认这个明显的成效,一句话:他火了。
喜欢他的人大街小巷均能耳闻,报摊 杂志还有广告牌上都会出现为了球队与赛季宣传而参加的活动照片和报道,那张冰样脸庞总是可以轻易地掳获很多球迷的青睐,年龄层次从小丫头到欧巴桑,跨度可观……
当然,我了解他都不在乎这些,名气 宣传 成绩……他在乎的,就是球打得好与坏而已。
即便如此,即便每次都会边啃我边抱怨这个活动无聊 那个宣传弱智,却还是让我捕捉到那眼眸中愈发盛烈的,名为fighting的神采。没有人是排斥成功的,那用无数汗水换来的神采,让本就光可鉴人的这个家伙,更加的炫目,如日耀白川……
就这样看着他一路发光,小小的我,也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做好份内的事:工作,主妇,两样我一样都不想忽视,也不可以忽视。
为了回报青野她们在社长面前对我的力荐和认可,唯有加倍的努力努力再努力才可以不让前辈们丢脸。
事情更多了 更杂了,要做计划,要搞全科调度表,要帮助青野去核销更多的单据,还要不得不,替那个该死的吉良拓跑腿送文件。
每一次进办公室给他看报表,都是硬着头皮在心里不断的念十二字真言才获得勇气的,那十二真言名为:他是白痴他是白痴他是白痴……
所以不得不承认那份劳累,不得不承认时常加班并陪着全科去商务会餐时的无聊与疲惫,幸好某人在球队也很繁忙,时常也会在队里夜训或公司聚餐……
我们两个,都不约而同尝到人生中几乎都会尝到的滋味:身不由己。
这就是成长必经的道路吧,愈发成熟,愈发感受到生活的不易,却让我自心底,愈发珍惜所拥有的东西——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