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灯如豆,留一室清静。
老爸老妈都不在家,本该是我最喜欢的*******时间,却哪儿也不想去。呆在房间里,趴在书桌上,绞尽脑汁研究那些可怕的公式定理,数字游戏。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我亦非不懂得这个道理,可也没有办法,也没有转圜余地了——天生不是这块材料,只能一笑奈何,还是自嘲的笑。
翻着满是公式和让人头昏例题的书册,越看脑袋越大越发麻。不禁想起某次对我们那年轻的研究生数学老师的发问情景,就只能更加蒙头自叹了。
“这道题就是这样,用罗必塔法则来解就可以了。如何?懂了没?”他一脸期待的看着我的表情却让我更加的心虚,“那个,请问罗比塔法则是什么东西?”……
“我很郁闷……”这是小老师给我唯一的回应。于是我也很郁闷,包括现在这个时刻……
真的没时间了,还得两头兼顾才可以。因为我是个习惯凡事考虑最坏打算的家伙,虽然常常大笑,却也许是个悲观主义者吧。
如果考不上,就得继续乖乖的把大专念完,所以专科的课程也不能就这样丢下不管,于是,无论多少杯柠檬红茶都没办法赶走此刻满脑子的瞌睡虫了。
托着腮转着手中的笔,转着转着,脑袋就这样耷拉了下来,把桌上的台历也碰翻了。
今天几号了?他不在身边几天了?抬起头,摸着画着圈圈的那个日子,明天应该就能回来了吧,我傻傻的笑,傻傻的摸着那个日子,傻傻的,想他。
其实也就两个礼拜而已,却仿佛两三年般的难熬。走路的时候,会想念啪嗒啪嗒身后的保护音。
坐车的时候,会想念身边不时靠在肩头的黑发脑袋。
吃饭的时候,会想念鼓起的腮帮子,把不喜欢吃的全夹给我的淘气筷子。
疲惫的时候,会想起冷不防就附过来用唇瓣渡给我的氧气……
“呼叫白痴,呼叫白痴,over。”
世上是不是真的有灵犀二字?刚刚就想着,大黄蜂里就传出我想听的那个低沉冷冽的声音!诧异的扑过去把它放在手心,“你回来了?不是明天么?over。”有点精神了,就开始玩谍报游戏了。
“白痴,早点回来不好么?over。”不耐的,拽拽的,却又是可爱的配合我的任性。
“当然好!”我求之不得呢!“澳洲好玩么?说来戏剧****,我没有去看考拉,你都已经看了够吧。”装出怨怠的口气,一段时间不见,就想逗逗他这个大孩子了。
“不好玩。”他的口气充满了无味和不耐,继而放低声音带着调侃的逸出来,“不如回来看熊猫。”
熊猫?可恶,又调侃我的黑眼圈了!嘟起嘴我瞪着那只“大黄蜂”,仿佛正瞪着他那张倨傲的俊脸,“我才不是熊猫。还有,说了多少次,要说呼叫诺诺!over!”
那一头,有数十秒的停顿,只听见对讲机里传来沙沙的频率声,然后,就这样轻轻的送出三个柔和的字,“累了么?”
他没有用over,却让我的心里陡然间就暖了起来,也软了下来,他在担心我。
我不禁也放柔了声音,“还好,只是困了。喝茶也不管用了……”挫败感,挥之不去。
那头微微停顿片刻,继而传出他急急的声音,“你等一会儿,等我洗个澡!”
洗……洗澡?他刚刚到家么?才从机场回来,就第一时间呼叫我了么?
那一刻,心跳得好快好猛,还有些抽抽的痛着;那一刻,好想冲到我那态度不明的老爸面前,冲到我那顽固不化的老妈面前,好想大声的告诉他们,这个人对我有多么多么好,我有多么多么喜爱这个人,谁都不能让我离开这个人!
可是现在还不能。我知道物极必反的道理,在这种问题上,往往态度越激烈,越有可能得到更大的反弹。
我能做的,只是这样呆呆的坐下来,继续翻开那让人眼花缭乱的习题,继续努力地啃下去,直到恹恹欲睡,眼皮都要耷拉下的前一秒,大黄蜂里再度传出他清澈的音,带着比柠檬还要清新的气息让头脑清醒了开来。
“白痴,还在么?”
“唔……”我迷迷糊糊的对着它哼了两声,“你快睡觉吧,你也累了。”
又是一段沉寂,没有听到他说话,却听见那头传来一些脚步移动与开门的声音,他在做什么?我不解的盯着对讲机,在第一个音流泻出来的刹那,被奇特的“提神药”唤醒了整个身心。
一连串音符,如珠落玉盘般玲玲当当的自话筒里滑落出来,那是piano的声音。他,在弹琴给我听!
只是单音,也许并不娴熟,并没有多么高的技巧,却让那清脆而又深沉的音符一个接着一个涌入我的耳蜗,突然就清醒了,前所未有的清醒。轰得站起身,拿起钥匙和书本就冲出了门。
昏黄的灯下,他不在卧室,不在厨房,不在走廊,那么,只有那个地方了。
平时上锁的大房间的门,此刻正微微开启着,流泻出淙淙音律,和淡淡的月白灯光。
没有想象中的灰尘与陈腐的气息,他坐在钢琴前,像个优雅的王子,单手奏出的音像魔法的咒语,让我一步步迷幻中靠近。
修长的手指在琴键上飞掠而过,那是我最熟悉的,时常包裹住我爪子的纤细手指。
我着迷的看着他,听着他,直到一曲终了停下来看我,“想听什么?”
“随便。”我痴痴望着那双魔幻的黑紫色扉窗,还不忘抛给他这个随便,终有一天,可以让你这小子尝尝这两字的厉害了吧。
他撇了撇唇,不置可否看着我的眸子迷离难解,就这样再度转回到琴键前,抬起腕子让一串又一串水样之音自指尖滑落出来,滑落出来;而我的耳膜,被那手指下如水流泻出来的音律引起最大程度的注意力!
第一曲,圣斗士星矢。
第二曲,花仙子。
第三曲 第四曲……
我的天!他竟然在弹的,是当年背他下山时唱过的歌曲!
怔怔的走过去,一把按住他的手背,脸颊在发烧,心神却被吃惊与撼动彻底占据了,“你……这家伙,怎么知道这些曲子是什么的?”
“白痴。你有报幕。”他合上琴盖,起身把我的脑袋揉进胸膛,拽拽地轻嗤,却又是柔和的拥紧。
想起来了。是的,那时候是有报幕。背着他的我为了保持头脑清醒,就干脆开了个小型演唱会,以为他听不见又不会说话,就尽情宣泄着我不敢在人前登场的歌喉,还肆意的唱一首报一首曲目。
可是再怎么想,也不曾想过会被他记住啊!在那么虚弱受伤的情况下,竟然还被他全数保存在脑子的数据库里了……
原来我们的羁绊,从很久之前,就开始随着命运旋转;原来很多年前,就有个人给我最大程度的重视,即使我掉入人群里就会被湮灭般的平凡,却还是有个人,用清冷的反应和超乎常人的执拗,像现在这样抓住了我。这股撼动,也许会持续一生。
“想睡了?很困么?”我的沉默被他当作了困倦的反应,一把抱起来就扛到了小卧室,在把我往被子里塞之前我握住他的臂肘摇头,“不困。你弹的曲子太激动人心了,我现在一点都不困了。要看书,要fighting!”
他怔怔的看着我,眸光转动间终是把我放在“仙人掌”书桌前,拖了张椅子坐在我的身边。
“原来那个大房间是琴房哦?”我翻开书本,歪着脑袋看他在台灯下如玉般明晰的脸庞。
“恩。”他好奇的翻着我的“砖块一”,“砖块二”,“砖块三”,心不在焉的应着。
忍不住就戏谑而笑的想再逗他了,“原来隔三差五我听到的小朋友练琴声,就是你啊!”
“你才是小朋友!笨蛋!”他气哼哼的捏着我的脸,“本来就学过一点。当然只会弹简单的!”
“一点,都不简单。”靠近那张明晰的脸庞,感受皮肤下细腻的温润触感,“超越那些宛如月光曲的,不简单。”
他竟有些不好意思了,垂下了脸颊垂下眸子,微微闭起后睁开,转动着黑白分明的瞳仁,“看书。”
“枫?”我翻开单词本,诧异的望着依旧在我身边好奇的东摸西摸的小狐,“你不会是要一直这样子看我K书吧?”
“怎样?不行么?”利落的反问,坐正身子,器宇轩昂振振有词盯过来的眸光,像璀璨的钻石般坚定不可动摇。
“可以啊。不过我背书会出声,这样你怎么睡?”摸摸他的手,习惯成自然的开始按摩刚刚弹琴的手指,一根一根轻轻的捏过去,直到被那手指反包围的圈住,“你看你的,我还不想睡。”
执拗的语气,坚定不移的眼睛,在这样的他面前我通常都没有办法抗拒的,这一次也不例外。“想睡的话就去床上躺着哦?”
“少罗嗦了,快背。”有些不耐地把我的脑袋扳回到书本上,“早背完就可以早点睡觉了。”
于是我赶紧顺从的开始用心去背单词,最美好的气息温润的包围身边,不再说话,不再转移我的注意力,只是静静得翻着其他的书籍,静静地听我枯燥无味的一遍又一遍的念经。
时间仿佛不再一步步走动了,也许是我自己感觉不到时空的流转,直到座钟敲响了不知道多少次,直到“咕咚”一下被某个熟悉重量的脑袋压住了肩膀,蓦然间惊觉:陪着我,看着我,听着我的那个人,早已经疲惫不堪,沉沉的睡去。
傻瓜,傻瓜。
明明比赛加舟车劳顿折腾的很累了,却还是执拗的要看着我,陪着我一起fighting么?你这个,让我心痛到又甜又苦的傻瓜……
把他的脑袋搁在颈窝里,调整个尽量舒适的角度,靠近些那起伏的胸膛,让他的鼻息围绕在我的脸颊边。夜已深,困意已经逐渐被别的情绪赶跑了。那是想着这个人的情绪。
不会用甜言蜜语哄我,也不会用浪漫情调逗我;会骂我白痴,调侃我笨蛋,会掐我的脸颊,弹我的脑门……
可是,也会在我为比赛加油的时候给出只有我们能懂的回应,让我意识到自己的存在性。
也会在我疲惫厌烦K书的时候想尽办法帮我提神;也会像现在这样,用自己的方式,执拗的告诉我,你在陪着我,对吧?此刻的我们,像两个配合默契的partners般,亲密无间。
明天在哪里?我没有时间去想,也不再去想。你在身边。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