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痴,你不要命了么?”
骨头都快被这个臂弯给挤断了,可我却不敢挣扎半分;因为那紧拥着的身体,全身肌肉都绷得死紧死紧,我知道,是真的被我吓到了。
想想几分钟前在院子外马路上的情景,自己也忍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寒噤,真的很危险。
明明看见车流想停驻的,却脑子不做主的就这么滑下了安全岛,若不是被他抢在飞驰的taxi前一把将我抓住,也许现在已经在医院里哼哼唧唧了……
“对不起。”我嗫嚅着抵在他的胸口,却愣是听见那颗胸腔里噗通狂跳的心脏,就算是在安全的屋子里,他似乎还是没有从刚刚的惊惧中缓过来,粗重的鼻息让心不由的抽搐起来,“对不起!下次一定不会这么鲁莽了!”
再一次的将浓重的歉意传送到他的耳朵里,也终是让他安定了稍许,放开紧箍着的手臂把我按坐在榻榻米上,下巴被他抬起来,那紧蹙的眉却皱得更紧了。
“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已经是个熊猫了!最近都熬到几点钟?睡几个小时!”
木讷的承受他的质询,木然偏过头,在穿衣镜里再一次看到了我的脸。
这张脸,已经不是从前那个被他叫做肉圆的几十年不变的大头宝宝了,此刻镜中的面容,是苍白而没有精神的,眼袋和眼圈全部齐全。
眸子里的血丝像动漫里准备变身的小妖怪般骇人。
我不忍再看了,太丢人了。“这是最新的烟熏妆,fashion。”努力扯出一个自信的笑开始最擅长的瞎掰,却在他那堵坚实而笃定的眸子前完全碰壁。
“鬼话!”床单塌陷了一个漩涡,坐在身边扳过我的脸,“那三门不都是你擅长的么?需要拼成这副死样子么?”
忍不住长吁口气,终究,还是被注意到了吧。我以为可以不着痕迹的熬过去,可他对我不是迟钝的,他总是会从小细节里关注到我的丝毫改变,这一点,从很久之前就已经觉悟了。
“改了。”我听见自己无力的声音在空气里流淌。
“什么改了?”他没能一下明白。
“枫,志愿被换了。”额头隐隐抽痛,昨天在家里的那一幕幕,丝毫还在脑海中停滞。“文科被老妈换成理科了。”
他倏地抬起头,诧异的目光包裹着我,我无奈的苦笑,思绪浮起昨天老妈振振有词的那一句又一句。
“我知道你理科差,不过女孩子文科更不好找工作,没前途。我希望你走经管这条路,就报理科!”
“高等数学怕什么?你放心,只要你去考好另外两门就可以了,我们领导的爱人在经济学院,她说了会帮你的,你尽管照我说的去办就行!”
“靠人情,就可以了么?她不知道,我从小到大最差的就是数学么?”喃喃自语中,只觉得本来是三座中等的山坡,努力冲一冲也许是可以过去的。现在,却蓦地有一座变成了泰山……
“没有时间了,我没有时间了。过完年开学后四月份就要考了,对数学,我完全没有把握啊!”头大,一个头三个大了。
抬起那个重的要死的脑袋,苦涩的看着我身边的他,却被那眸子里同样程度的苦恼触动。
什么都没说,他只是默默地看着我,我却知道为什么会在紫黑色的眸子里看到了苦恼,焦虑,还有挫败。
是的,挫败,因我而起的挫败,也让我分外的心痛。
他能保护我的安全,他能照顾我的生活,惟独这件事,他帮不了我。
没有人可以帮我,我已经一步步走到了峭壁的边缘,要不乘着奇迹的毯子一鼓作气飞到对面,要不就是一个猛子扎下去,摔到深不见底的深渊。
可我不想看见他苦恼,尤其是为了我而苦恼。管不了了,伸头缩头都是一刀,我已经是这个水平了,只能走哪算哪儿了,只能希望老妈那种朝中有人好办事的希冀有效吧。
“枫!”握住他的腕子,刚想告诉他别担心,蓦地从腹部传来的刺痛却让我没有成功的说出一个字来。
像是一根刺在胃里搅和一般,瞬间的和刺痛让我弓起身子捂住了肚子,好痛!
“怎么了?”他瞬间发现了我的异样,一把握住我的肩头,急切的看过来,肌肉再度绷紧了。“是胃么?”
又是一阵般的搅和,该死,我只能老实的点头,也让那对急切的眸子迸出气恼的火光来。“几杯?”小火龙再度有喷火的迹象,粗声质问却让我一时茫然。“什么……几杯?”
“你喝了……几杯咖啡!”几个字的问句是从齿间迸出来的。
“呃……大概……两三 四杯吧……”我忍着痛越说声音越小,因为“冰山先生”已经完全快要进化成“火龙先生”了。
沉重的呼气中他的身子突然向我欺近,一下子就脱掉了我的拖鞋,把两条腿瞬间托,一阵混乱后居然就这么被扒去了外衣,再度塞进被子里裹成了一个蚕茧造型……
“唉~”被裹得紧紧地只露出一个脑袋,看见那气呼呼的冰样脸庞忍不住就想抚平那份怒气,“你现在越来越厉害了哦,剥人家衣服就像剥生菜似的娴熟啊。”
……好冷,这个冷笑话似乎完全不起作用了,他斜倚在我身边,锁定我的眸子里是一片恼怒的火焰黑夜。是真的生气了吧,要挨骂了吧,心虚的把头埋下去,胃部的让我蜷缩成一个虾米。
“睡吧。”
他却只给我两个字,柔和的无奈的两个字,就这样隔着被子从背后搂住了我,笨拙的摸着我的额头,一声不吭,像哄baby般的温柔和那股深沉的怜惜,让我的心陡然间就安静了下来。
好困,真的好困,连续N天只睡三四个小时的日子太痛苦了,困倦似乎已经盖过了胃部的不适,也许是因为他在这里,所以就不会那么难受了,闭起眼睛,我像个蜕皮的软壳虾终于找到了可以避风的洞窟,哪怕只是暂时的停歇,也终是安心睡去。
做了一个乱七八糟诡异的梦。梦见了我最怕的一样东西——蝴蝶。最可怕的是,竟然梦见自己变成了那个东西!
很普通很普通的品种,很小只很平凡,没有五彩斑斓的花纹,没有华丽耀眼的羽翼,像个大众脸扎堆在人群里,是只掉在蝶群里就找不到的小蛱蝶。
在暗无天日的里飞着,飞着,因为太小太单薄所以不得不拼命扇动着翅膀,频率高的筋疲力尽。
听不见潺潺的流水,看不见美丽的花朵,闻不到清新的香气,就这样一直飞着,拼命地想离开着,终于看见了,前方太阳的光。
那么瑰丽的金黄色,从黑沉沉的森林外照射而来,我兴奋地鼓动双翼,拼尽全身的力气努力飞去!却醒了。
冷汗都冒出来了,是因为这个梦太诡异的缘故吧。转动脑袋,却没有看见刚刚搂住我的身影。
可我并没有恐慌,因为他的气息在这里,厨房里有悉悉索索的声音,还有他的说话声?他在跟谁说话?我好奇的竖起耳朵仔细的听。
“仙道。”他不耐的迸出这个名字,我惊讶的挑起眉,他在跟仙道通话?
“妈的我是谁你不知道啊!”喷火了,我有点同情电话那头的那位了。
笨蛋,这时候去逗他,不是往枪口上撞么……不过那位也是无辜的,他不知道流川现在的心情吧。可是,他怎么会主动打给仙道?
“那个……你上次说的。”他的声音有些许的迟疑,些许的不确定,“什么代替咖啡的提神饮料,是不是红茶?”
“还要加柠檬?唔。”是摆弄杯子的声音,远远看去,我看见他把手机夹在脸颊与脖子间,手头忙个不停。
“冰块要么?”
“不要?混蛋你不早说!”……哗啦哗啦,好像是倒冰块的声音。
“这样就可以了?”……
“好,你可以消失了。”……
“白痴,挂了!”
厨房里,只剩玻璃器皿的叮当声了……
拥被而坐,把脑袋埋在膝盖上。脑子里,心脏中,浑身的血脉里,都汩汩流动着温润的血,让刚刚胃部的抽搐和都消失于无垠了,转而代之的,是无法言喻的感动。
渐渐的,终于领悟到一个道理:也许上辈子 上上辈子,不止是我欠了你很多钱;也许,我们是互欠,流川……
是不是前几世你都欠了我的情,所以到今生,才会有如此清冷却厚重到化不开的情感把我拥住么?
就这样埋头坐着,任心里的那份感动涌满全身,直到熟悉的清冽声音在头顶流泻。
“还疼么?”他坐在床沿,大掌覆在我的头顶,清冽而又焦虑的音浪柔和的流淌着,于是我抬起眸子摇摇头,努力笑得更加有元气些,“好多了!”
那绷紧的面容终算是缓和了些线条,把那杯泡着柠檬片的饮料递到我的手中,我也二话不说举起来就开始咕咚咕咚地狂灌。
这一次很顺从,完全不需要他的指令,我知道这是什么,是他现学现卖摆弄半天的成果,为了我难得去主动求人的成果。热气氤氲,忍住啜泣,我是幸福的,所以不能哭。
“谁叫你灌那么猛?”一饮而尽的空杯子让他皱起眉头,“想酸死么?”
“甜的,不得了!”我挤挤眼睛笑的看着他,他把杯子放在鼻翼前闻了闻,继而那俊俏的鼻子就皱了起来,像个嗅觉被刺激到神经的小狐狸,可爱到让我心跳不已。
“你呀,行李有没有收拾好?”翻身欲下床却发现拖鞋没有了,“明天一早就要跟队里去澳洲了,我帮你收拾吧。”拖鞋呢?怎么到处都没有?
“别下来。”他一把将我晃荡着的两条腿再度托上去,“没有拖鞋了。也不想去了。”用被子将我裹住,用手臂将我圈住,垂眸,低沉而深黝。
是放心不下我这个白痴吧,我又何尝舍得他不在身边好几天?可是不行,不可以让爱妨碍了梦想,妨碍我要的departures!
酸楚和暖意矛盾的在心里翻腾,握住圈着我的手臂,“你必须得去。”
他皱起眉,又被我的手指抚平,“我保证,以后不喝咖啡只喝这个茶,以后尽量不熬夜,以后过马路一定左看右看前看后看!我保证,枫!”
指尖抚着的隽秀山峰终究还是蹙成川字,依旧执拗的把下巴抵在我的肩头,“你拿什么保证?”
这家伙,完全不信任我了么?不过也可以理解,我有些心虚的讪笑,毕竟老是让他受惊吓的始作俑者,就是在下。拿什么保证捏?我是无产阶级啊?
思索着,苦恼着,蓦然灵机一动,揉起那张径自别扭的脸颊,“我用名字的最后一个字,保证!”
“这个字?”他信手在便签上写上我的“诺”字,虽然有些歪七扭八,笔画却都很正确,“什么意思?”
我歪过脑袋重重点头,“诺言的诺,就是promise,类似你们那yakusoku的意思,约定,承诺。”
“yakusoku。诺。普罗米斯。”他看着那个字,顺着我的解释,轻轻的念。
“普若米斯。”下意识的纠正了下那个发音,却立刻就有些后悔了。要死!不该这么习惯性纠正的,蓦然想起了当初泽北说的英语发音问题,会不会让他难受和不高兴?我偷偷抬眸,惴惴看去,生怕会看到一丝一缕难受或生气的情绪。
“普若米斯。”他看着我的眸子坦然而纯净,样子端正而认真,立刻学着我的发音又念了一遍,完美的发音,最美妙的发音……一点点芥蒂的影子 一米米抵触的情绪都没有在他的眸子里找到。
不由心折的 由衷的笑开来,“Excellent!”这家伙,是世界上最纯粹的家伙了吧,不会再有如此让人心疼和喜爱的宝贝了,不会再有了!
“你是个宝贝啊,枫!”忍不住就低呼出口,难以掩饰满心对他的激赏之心。
“发什么神经。”俊逸的面容蓦然有些不自在的红晕,似乎对宝贝二字很是别扭,却因为我今天的狼狈既没有弹脑门也没有捏腮帮,只是用手指轻轻拨拉着我那一头睡得乱糟糟的发,“当真做得到?”还是将信将疑的一只漂亮的俊狐狸。
“嗯,我发誓!”只有举起手掌做发誓状了,我试图用最诚信的态度令他信服,他却翻着大白眼扳下一根指头,竖起另一根。“白痴!中间三根是发誓,你唱摇滚么?”
摇……摇滚?“啊?”低头看去,再度想撞墙!爱与和平的手势都出来了,我看我真的不能再喝咖啡了……
“这个,那什么。”忍住那股丢人的糗意,企图用瞎掰挽回几分脸面,“这证明,我潜意识里都是爱你 爱和平的!”
“切。”怎奈那少爷压根不买账,完全不接受这番瞎掰胡诌,一把将我的脑袋揉进了怀中,清新美好的气息中用唇瓣在颈边吐出最美妙的威胁,“记住你的promise!”
“Yes,Si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