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话,叶倾脸色煞白,强笑道:“两位大夫,能不能再仔细瞧瞧?也许是种了什么特别的术法,我们凡人不也都有龟息假死这种说法吗?”
大夫被质疑后也没有生气,其中一个说道:“这一点我们还是不会看错的,他的体内已经没有魂魄了。灵力也渐渐涣散。”
“是啊,他到底是什么人?浑身灵力充沛至斯,可惜啊可惜……”
叶倾猝然僵住了,“那如果灵力散尽,他会怎么样?”
“就跟普通人一样了。若非他身上还有灵力,身体也不会保存得如此完好。”大夫看叶倾绝望的神情,说道:“姑娘,这是你的什么人吗?还请节哀了。”
叶倾如遭雷殛,往后踉跄了一下,跌坐在了坐榻上。
江潮沉默着,亲自将两位大夫送出去之后,再走回来。就见叶倾把脸贴在吴月的胸口上,小心翼翼地屏着呼吸,期望能够听到心跳。但是怎么可能有呢?
江潮扶着她的肩膀,将她拉了起来,语重心长道:“倾倾,你之前答应过我,不要胡闹。我知道你跟你师父的感情非同一般,但逝者已逝,我只能说……节哀。”
阳光从窗口洒入,叶倾微微眯起了眼睛,抬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泪水却从指缝中溢了出来,“啪嗒”滴落在了地上。
“他死了,我知道。”
“不要哭了。”江潮叹息了一声。
叶倾把脑袋靠在他的肩头,目光无神地喃喃道:“我知道,我知道……”
吴月那么厉害,那么无所不能……怎么就这么死了呢?叶倾越想越是想不通。她猝然坐直了身体,在江潮愕然的目光中,将归元剑从储物玉镯里拿了出来。
“这是?”
“吴月的剑,不,应该说是天界的归元剑。”叶倾停止抽噎,努力将哭音压了下去,“我以前以为,是吴月偷了至高神的这一把剑,所以才会被天界通缉,清寒神尊也亲自前来。但是,我却在关押吴月的地方找到了它。”
这说明,天界的目的并不是这把剑,那吴月犯的错误究竟是什么呢?
江潮轻声安慰道:“振作起来,倾倾,流再多眼泪什么也改变不了。如果你想要给吴月报仇,就应该竭尽所能活得更久,才会有更多机会去做一些事情,不是吗?”
“我连修仙都不能。”
“也许你可以赚很多很多钱呢?有些事情,不用亲手去做。”
叶倾的嘴角扯了一下,尽管知道不可能,江潮这般安慰,心里也好受了一些。
“这样,等这阵风头过了,我们找个风景秀美的地方,把你师父葬了。然后你想住在江府或者外面都可以,我派人保护你的安危,你想做什么都可以。养好身体后,我们再筹谋怎么给你师父报仇,怎么样?”
叶倾闷声道:“你说得倒是轻松。”
“虽然不容易,难道你就甘心吗?等三年期到,你和你师父到黄泉路相见,你好意思吗?”江潮见她情绪平稳了下来,说话的语调也轻松了起来。“人世间还有很多修生堂,亦或者归隐山林的名医,不是吗?”
“嗯。”
叶倾点了点头,抹了抹眼泪。“我没事了,你不用陪我,去忙自己的。让我一个人静静。”
“好。”
叶倾静静望着吴月,深深的目光似乎要将他刻入心底。她侧身躺在他身边,微微闭上了眼睛,依然睡不着。
过了会儿,她猝然睁开眼睛。
差一点就忘记了,伏魔令还在她的手里,玄天宫这一回可不止发个通缉令就算了。她越想越不安心,就在这个时候,窗外传来了一些声响。
她一个激灵跳下睡榻,将吴月送入储物玉镯,顺手打开窗就跳了出去。
一个人影一闪而过,看裙裾是个姑娘,但追过去时,对方已经不见了踪影。叶倾喊了一声:“范先生,江潮跟你不是有过约定吗?”
范宇不耐烦的冷哧声响起,说:“懒得理你。细作!”
叶倾忍不住道:“收人钱财,替人办事,你既然没有选择告密,那就好好守本分,看好这个院子。”
“你信不过我,小江大人信得过。对我不满?你不如出府去吧。”
“你——”
叶倾气得不行。
江九快步走了过来,询问道:“叶倾姑娘,这是怎么了?”
“你刚有没有看到什么人?”
“没有啊。”江九摇了摇头,随后恍然说道:“我看到了莲子。这个院子已经封闭了,少爷吩咐了下去,不经允许不得擅入的,想必没有人有这个胆子。”
“那我就放心了。”叶倾转身离开,“可能是最近心神不宁,总是安不了心吧?”
“叶倾姑娘多虑了。”
江九看着叶倾的背影,抬起头往远处望去,很快又若无其事地收回了目光。提起手上的东西往外快步走去。
接连许多日的飘雪终于停了,化雪时却更冷上几分。地面积雪三尺,树枝也被沉甸甸的雪压弯,一阵风过,就能让雪花簌簌而落。不知不觉临近日暮,天色从灰蓝渐渐转为深蓝,柱灯亮着,灯笼也亮着,黄色的光看起来添了几分暖意。
叶倾心神不宁,越想越觉得心中忐忑。
莲子不知何时摆好了晚膳,张了张嘴,啊啊几声,又指了指桌子。
“多谢。”
叶倾吃了一些之后,就放下了筷子,急匆匆往外走去,迎面就撞上了大步走来的江潮。叶倾撞得往后倒退两步,摸了摸鼻子。
“怎么了?急急忙忙的。”江潮被她吓了一跳,随即低下头往她额头上吹了一口气:“没撞到吧?来我给你吹吹。”
叶倾无奈地看了他一眼。
“你最近太脆弱了,差点忘记你不是个弱女子了。这不怪我哦。”
叶倾笑了笑,却没有说笑的心思。
“怎么了?”
叶倾说:“我想尽快离开这里。”
江潮愕然,随即用不可理喻的语气道:“玄天宫的人到处找你,你还敢离开这里?听我一句,再说一句,等这阵子过了再说。你再无聊,再待不住,都给我忍着!”
“不行。我一直心神不宁,总觉得要发生一些什么。”叶倾忧心忡忡,“我不能连累你,你让我走吧。派人把我送到野外,就可以了。”
“我怕你一离开江府,就引起注意。”
叶倾颇为犹豫,但心里实在是放心不下。
江潮耐着新,握着她的两个肩膀,将她压到椅子上坐下,一晒道:“我有个万全之策。”
“什么?”
“如果被发现了,我就说你威胁了我们,我们才不得不收留你。这样跟你的关系就撇清了,如何?”江潮就差给她翻白眼了,“你放心好了,我不会为你送去小命的,江府不是我一个人,还有我爹和我娘,上百个奴仆。如果朝廷怪罪下来,我也担当不起。”
叶倾放心了下来,点点头:“你能这样想,那就最好了。”
叶倾对这个说法很满意,江潮心里却不是那么舒坦的。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就好像你碰上一颗为她赴死的心,她却弃之如履一样。
江潮似笑非笑地说道:“还是自己的命比较重点。”
叶倾又点头:“我不希望你出任何差错。我想好了,这事情之上还能让你们立功呢。如果真到了那个时候,你就说顾及我手中的伏魔令,我想把它给砸了,你们用收留我作为了交换。”
“果然妙计。”
江潮的笑容更深了一些,双眼中却浮出了一些凉意,手上扣着的折扇也更用力。叶倾没有发现。当然,如果她发现了,也只会以为江潮是紧张、或者害怕而已。
在叶倾眼里,他江潮永远不是一个能托付的人。比不上吴月,还比不上谢恒那个半魔。
江潮知道自己想得扭曲了,但嫉妒的心情一点也收不住。
不知何时,叶倾又开始发呆了,江潮喊了她两声也没得到答复,最莲子吩咐了一声“好生照顾”,就披着大氅静静离开了。
夜幕戚戚,寒风凛冽,柱灯在冰雪中像是浮动的萤火。时辰还早,天色已经全黑了。
江潮心烦意乱,出了小院就往花园走去,江九快步追了上来,呼出团团白气,说道:“少爷,夫人那里请你过去一趟。”
“我娘找我?”
“小的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是让你去一下。”
“嗯,这就去。”
屋中一片明亮,江潮走进去后,才发现不仅他娘在,他爹也在,坐在太师椅上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
江潮一个眼锋扫向张碧瑶。张碧瑶连忙往后退了一步,躲到了江夫人的身后。
“小潮,你这是什么眼神?”江夫人一巴掌拍在桌案上,“你的小江大人做久了,架子也对家里摆起来了不成?”
“娘,我哪儿敢啊?”
“你敢得很啊!要是不敢,你能把那个魔族的奸细藏在府中?我告诉你,立刻让她滚,否则我就没有你这个儿子!”江夫人胸膛剧烈起伏,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江潮道:“你这是要气死你爹娘啊!”
江丞相沉着脸,说道:“爹知道你素来喜欢那个丫头,她在人世就算犯了多大的错,我们能兜着就兜着,但这次不行,她勾结的可是魔族!小潮,你向来聪明冷静,不要为了一个女人昏头了。”
“爹,娘。你们听我一句,这件事我有分寸,你们放下心吧,就算玄天宫找来也怪不得我们的头上。”江潮叹息了一声,说道:“爹,你一向不是都挺喜欢倾倾的吗?”
“哦?”
江潮把跟叶倾的约定说了一下,“倾倾是个好姑娘,她也不会想牵连我们的。”
“这不是牵连不牵连的问题。”江丞相冷冷说道:“你拧得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