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采集一遍她的基因?”徐天教授将信将疑,“基因还能不一样?我说,就算是你这种文盲,没有常识也该有个限度吧?基因突变知道吗?知道的,对吧。但是你听过基因会长吗?”
实验室的各位,还有听到刘弈说“有好消息要宣布”而在场的娜塔莎一同看着他。类似的目光,在普通人看到智力欠缺又没到残疾地步的人士时很常见。这是在和陆程见面后第二天的中午。
“刘弈队长,”娜塔莎促狭地瞥着他,“你的心情我们理解。基因这个东西呢,和你想的有点不一样,不是花花草草小猫小狗,不会长的啊。”
许多人一起点头。
“不过,”罗塞若有所思,“似乎不能以通常眼光来看陆菲小姐吧?毕竟,她的基因与AL操作系统的契合度超过了理论极限值。她不是普通人呀。”
“说得太好,”终于有人支持,刘弈欣慰得难以言喻,“不管怎样,试一试又没损失。”
“说的也是,”老头搔搔头,“反正就是几根头发的事。你告诉过小菲吗?”
刘弈老实承认:“没有。我也怕不成功啊。万一不行,她又信以为真,那对她来说不也太残酷了吗?”
老头惊奇地看着他:“这话说得才像个男人。好,大家都听到了,我们就试一试吧。采集基因信息需要大约六个小时,到晚上就有结果了。”
六个小时而已,那么多天的煎熬都忍过来,而陆菲经历的比任何人都还难以承受百倍,这点根本不算什么。
赶回病房,换药的护士正好出来,朝刘弈竖了下大拇指。推门进去,陆菲脸上挂着汗水,显然是刚擦拭过又重新渗出。蔡医生正在和她说着什么,见到刘弈,一脸沉痛:“过去好几天,已经不能再拖了。事到如今也没必要瞒着小菲,要安排床位,准备器械、药品和麻醉,必须马上确定手术时间。”
“马上……能不能说得更具体点?”
“手术至多在四十八小时之后就要进行,所以我们不剩多少时间了。方便的话,现在就定下来吧。”
“不用等到两天之后。今天晚上,只要等到今天晚上就行。”
蔡医生奇道:“今晚?为何是今晚?”
“反正……总之是个很肯定的理由。到时候,”刘弈咽了口口水,“我再来告诉您我的决定。”
“好吧,反正我等你决定,虽然不懂为什么要浪费一下午。”
蔡医生离开后,陆菲幽幽地叹了口气。“该来的总会来,或迟或早,总要挨一刀的……我也不懂为什么要等到晚上,”她吃力地向刘弈伸出手去,“不过既然是哥哥的决定,一定是有道理的。”
“对不起,”刘弈握住她的手,“我若真有你说的那么好,就不会害你变成现在这副样子了。”
“可我变成这副样子,不是你害的呀。昨天的工作是不是很顺利?”
几天来第一次看到她脸上绽放红晕,刘弈微微诧异:“是不错。你怎么猜到的?”
“不是猜的。今天哥哥的脸色,”陆菲说一两句话就要停下来喘一口气,“虽然没有笑,可是和昨天不一样,心情还不坏的样子。”
“没那回事。”刘弈否认。她伤势严重,动弹不得,而且还要面临截肢的命运,要是他这种时候还能心情不坏,怕是会被所有人当成冷血的怪物。
话虽如此,表情的变化还是被她看出来了,这孩子心思细腻,受伤后更是如此。要是你知道和我见面的是谁,又带来了怎样的消息,真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徐天教授说需要六小时,那在晚上七点以前应该就能出结果,考虑到多多少少会有些延误,他把心理底线设在八点。陪陆菲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听她讲学校发生的事,还有与陶盈一起的经历,时间过得很缓慢。
她只谈过去的事,而且避开了关于陆程的话题,也不像从前那样,对高中乃至更久远的生活充满期待。
怀着忐忑的心情一直待到八点,还是没人来通报消息。难道陆程的消息有误,又或者采集需要的时间比老头预料的更久?他发信息给娜塔莎,没有回应,打电话过去也无人接听。事情有点怪,不管结果是好是坏,总该有个人来通报下吧?
正思忖间,真有人来敲门。刘弈兴奋地一跃而起,发现是蔡医生。“到晚上了,”慈祥的老婆婆此刻显得极为严厉,“该有结果了?想好时间了没有?”
“呃,没有。请再等一等。”
“等?不能再等了。到底还有什么要等?”蔡医生怒道,“再等下去有些事就没法挽回了!你要害小菲吗?”
“不会啦,婆婆,”陆菲替他开脱,“毕竟是我的事,哥哥他没法下决心嘛。您不是说至多四十八小时吗?”
蔡医生纠正:“算上过去的几个,现在还剩四十小时了。”
“再等等,只要一会,”当着陆菲的面,不能吐露实情,刘弈只得连连赔笑,“一会就好。反正都说是今晚了,现在还没过去嘛。”
“现在每拖一分钟,都是让小菲的情况恶化一分钟,也让我们少一分钟的准备时间,”老婆婆叹了口气,“就由你。我今天就住在医院里,决定了来告诉我。”
不用她催促,刘弈自己也心急如焚,等蔡医生离开,他决定跑去问一声。晚上八点多正是研究人员干得最投入的时候,可今天的气氛却很不对劲,离实验室还有老远,就见到外头纷纷攘攘站了不少人。
发生了什么事?他走向人群,想找个熟人问问。一时见不到熟悉的面孔,正感到为难,一个黑影飘到跟前——是穿着黑衣服的罗塞。
“刘弈队长,”黑人小伙没有察觉自己吓到了刘弈,“您来得正好。”
“发生了什么事?”
“实验室里出了状况,可我们也搞不清楚,”罗塞指指在跑前跑后的汪绍,“里面亮着灯,可见不到人影,叫门也没人开。”
“不在?他们到哪去了?”有些窗户开着,刘弈朝屋子里探头探脑。
“不,他们没有离开过,这点我和汪先生都可以保证,监控也可以证实此事。最早发现不对劲的是餐厅那边,他们来送晚饭,结果送饭的人迟迟没回去。派了人查看,没想到同样一去不返。汪先生找来警卫,全副武装地进去……”
“也没出来?”
“是的,”罗塞道,“真是怪事!再这样下去,客人要感到奇怪了。”
刘弈朝餐厅方向望去,游泳池、花园和露天茶座都在那个方向。有一段距离,但不够,这边的异状多多少少会被游客发现。为什么自己总能碰上这种事?不用更多说明,他明白“来得正好”的含义。整了整衣领,他问:“那么,现在是要我进去看看情况?”
“您愿意帮忙真是太好了!”罗塞不掩喜悦,路出一口白牙在黑夜中异常显眼。
“别高兴太早。”丢下一句,刘弈走向实验室。
后面汪绍赶来,手里抓着大把东西:“等等,带上枪,还有防毒面具和防弹……”
刘弈扭头:“没那必要。之前进去的人带这些东西了吗?”
“带了。”
“所以肯定没有用嘛。好了,我进去了,要是十分钟后我没出来,”托腮略一沉思,他吩咐道,“你们就别再傻乎乎继续朝里填人,直接拆墙进来吧。”
说完,他径直走到大门前。闪闪泛光的金属大门虚掩着,里面有些什么?深吸了一口气,刘弈拉开门,抬腿跨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