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三次而已啊，”真满足，陆程藏在动力甲面具后的脸上早就笑开了花，“你‘指导’我的时候，没这么简单结束吧？”他摘下头盔，确保雷娅能见到自己的表情。
雷娅用力捶打场地，很不甘心，令他更加得意。这种看人不爽又无可奈何的样子最叫人心情舒畅。虽说如此一来，下次训练的时候多半会被修理得很凄惨，可谁管那么远的事呢？人生得意须尽欢嘛。
啪，啪，啪，掌声从场地边传来。两人一同望去，是刚才与洛朗交谈的法国军官。站在收纳状态的动力甲旁，军官的身形显得更加瘦小。“精彩的表现。”他评论道。
“谢谢。”得到军人的好评很不错，可这家伙……不知怎的，陆程心里发毛，这个军官看人的眼神不对劲，那种感觉，就好像自己正一丝不挂地站在他面前。
“两位都很年轻，”军官扶了扶眼镜，“是尤克特拉希尔的员工吗？”
毕竟是在法国地盘上，陆程向雷娅望了一眼，使了个眼色。“啊，不是的，”他说，“我们也是来参观的。”
“参观吗？看起来你像是天朝人，而女孩来自东欧。”
好敏锐的家伙，直接看出我们的来历，汗水顺着陆程额头滑落，不是因为刚才的运动。“没错，”一开口，有些结巴，“我，正，正如您所说的那样。”
“很稀罕的组合。现在不是上世纪，天朝与东欧不再属于同一阵营，”军官嘴角翘起，似笑非笑，“你们属于哪个公司，或者那家医院的呢？再不然，是一同参加某个国际夏令营的同伴？”
拼命转动脑子，陆程思考着说辞。不能继续沉默下去，会被看出破绽来的。他勉勉强强地开口，边说边想：“呃，不不，我们……是跟着她的叔叔来参观的。他的叔叔，嗯，与海德……不，和洛朗先生有生意上的往来。”
“哦？称呼他为洛朗先生而不是科斯蒂尔先生吗？这位小姐的叔叔和尤克特拉希尔在生意上的往来一定相当规模可观。是哪家公司的呢？”
糟糕，这下怎么回答？他求助地望向雷娅，后者已经站起身，不知所措地愣在原地，一副指望不上的样子。“嗯，是，是……叫什么来着？对不起啊，您也知道，我来自天朝，你们的名字对我们来说很难记啊。”他决定装傻充愣，谁叫我还是个孩子呢？
“说的是呢，”军官又推了下眼镜，“谢谢，抱歉打搅。两位请继续，我还是到有空调的地方待着吧。”
军官的背影逐渐远去，直到走进一幢大楼，陆程才敢稍稍大声地出口气。一扭头，雷娅也在做同样的事。
“他是谁？”两人异口同声地问对方。得，谁也不知道。
“是个……可怕的家伙，小个子，又瘦，像是很懦弱，可给人感觉很阴沉。”陆程发表了感受。
“胸前的标志和肩章说明他是GIGN的上尉，”雷娅懂的稍多，“GIGN是法国的精英特种部队呢。据说他们最新的黎塞留级动力甲，技术上仅比我们的Project 1074或者1076稍弱一点。”
技术上的事不值得关心，现在陆程已经懂得胜负不是只凭装备决定，甚至不是靠战斗本身来决定的。“特种部队？人不可貌相呀。”
“是呀。不过话说回来，老师也不像是高手的样子，不是吗？”
陆程点点头。和方才的GIGN军官类似，路德维希同样更像是个经验丰富的技工学校老师。
午餐时没有见到路德维希，管家萨米埃尔先生告诉他们，他们的监护人兼导师正和洛朗先生商量重要的事，请两人见谅。饭后，昨天开车辛苦再加今天上午的劳累，雷娅说要休息一会便自个回了房间。
独自一人无所事事，陆程决定也（偶尔）睡个午觉，弥补一下最近因为勤于训练而严重不足的睡眠。洗过澡，空调打到合适温度，在床上一躺便呼呼睡着，醒来时已快四点。睡了三个多小时他神清气爽，一骨碌爬起来。年轻时总是如此，一旦精力充沛就想着如何发泄出去，他正盘算着是不是再找雷娅玩会动力甲，萨米埃尔先生找上门来。
“科斯蒂尔先生邀您前去，”管家大夏天也衣冠楚楚，却一滴汗都没有，“享受下午茶，并且有重要的事想征询您的意见。”
说得如此郑重，陆程受宠若惊。他穿好衣服跟萨米埃尔出去，后者又去通知雷娅。这次的说辞要简单得多：“科斯蒂尔先生请小姐去用下午茶。”这让他的虚荣心小小地满足了下。
喝下午茶的地方安排在昨天晚餐的小楼里，一间有大扇落地玻璃窗的房间里，傍晚的阳光令古朴的陈设更显奢华与典雅，只是在陆程眼中，总有种挥之不去的沧桑感。照理洛朗先生还年轻，可房间的风格着实像是老年人的……
在通往房间的走廊上萨米埃尔先生便停下脚步，示意他和雷娅继续向前。是和冈格尼尔相关的事务，管家不方便参与，连听都不能听到。
路德维希与洛朗正在讨论什么，没有避讳，见他们俩进来，只是略一点头致意，对话没有中断。陆程听到洛朗·科斯蒂尔说道：“只要不那么愚蠢地执着于使用新型机体，他们的计划应该能成功。英国人的战备与情报水平与他们在安理会的地位完全不相匹配，那艘前卫级潜艇的人员名单、回港时间、搭载装备情况轻轻松松就全部到手了。”
路德维希示意他们坐下，对洛朗道：“是的，他们成功的机会相当高，所以我还是再次建议你重新考虑，取消行动。”
“扔两次硬币总比扔一次获得正面的机会大，”洛朗抿嘴，“我这边的准备也相当充分。就在下个月，法国国防部将对新型载重卡车进行适应性训练。车上装载的是实弹，而且有整套发射装置，随时可以发射。路线和时间本该是绝密，但……”他显得颇为惋惜，“这点上我们和英国佬也差不了多少，只花了不到一千万欧元，再加几个罗马尼亚和立陶宛的孤儿……呃对不起，无意冒犯。总之，必要的，甚至必要以外的情报已经统统到手。”
“如果你已经最后决定，那么我愿意提供帮助，”路德维希皱眉，“不需要其他人，我来加入你的队伍。”
听起来冈格尼尔有大行动，雷娅无动于衷，陆程却瞪大了眼睛。前卫级潜艇？没听错吧，那是英国皇家海军的弹道导弹核潜艇，要是从军事杂志和网站上看来的数据没弄错，而记忆也没出偏差的话，一艘可携带16枚三叉戟2型弹道导弹，是英国战略核力量的重要组成部分，也是英军现役唯一的核打击平台。而新型载重卡车，实弹，整套发射装置，这些关键词合在一起，联想到的也是差不多的东西。
不是开玩笑的吧，冈格尼尔要抢英法两国的战略核武器？大家是想干什么？我们又不是儿童科幻剧里的反派，没有任何理由，只是傻傻地想着毁灭世界。
注意到他的表情，洛朗面露微笑：“斯库尔先生的表情说明，他显然知晓我们下来要做什么了。没错，正是你想的那样，我们要侵入并且占据一艘英国人的战略核潜艇，同时抢走一枚法国人的氢弹，以及附带的M52弹道导弹（这一型号为虚构，现实中的法国已经没有陆基核力量）。”
陆程知道自己的脸色一定很难看，因为不光雷娅，连路德维希也在看着自己微笑。“无需担心，核武器在发射架上最有用，”德国人道，“我们不会当真发射出去。”
“那是为了什么，谈判？”陆程突然灵机一动，“还是说，为了转移视线，给真正重要的目标打掩护？”
“斯库尔先生果然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洛朗道，“推断丝毫没有偏差。既然两位来了，主题不该继续如此严肃，让我们更多偏向人文关怀吧。来，请用茶，请用茶。”
没有管家和佣人在场，洛朗亲自为他们倒茶。据说是产自斯里兰卡东南部山区的红茶，配上传承近两百年的银制茶具，茶里加了牛奶，再附以各种甜到掉牙的点心。陆程对这些东西完全不感冒，只是出于礼貌装作品尝得津津有味。
如此把人喊来，不可能单单为了一次下午茶，无论路德维希还是洛朗，都没空闲到这个地步。果然，在添过一次茶之后，洛朗从一旁的书架上取下两张十六开的、淡黄色的纸，放在陆程身前的茶几上。
“这是？”纸上是密密麻麻的法文和汉字，配以几张图片，看晕了陆程。
“小阿列克谢的诊断报告。由于现场缺乏保存人体的器材，时间又拖了很久，断肢不可能续接，”洛朗拈起一小块马卡龙，殷勤地献给雷娅，“所以唯一的治疗思路，只能从我们公司的主业着手。”
“公司主业……再生？”
“是的，就是让他再长出一条小腿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