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屋子里只有一盏吊灯,看不到一丝阳光,也听不到屋子以外的声音,无论呼救还是惨叫都传不出去。
陆菲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她根本无暇注意这种事。各种各样的酷刑经由那四个男人,有时也加上孟欣怡,一样样地轮番施加到她身上。他们用鞭子抽她,用拳头、鞋尖和木棍打她,用火炙烤她的腋下和脚底,用针戳刺她的指甲缝,把她倒吊起来让头一次次沉入水中,然后用脚踩踏她被水灌得鼓胀的肚子。自始至终,他们都在用不带感情的视线注视着她辗转哀号,死去活来。
她甚至连昏迷的权力都没有。有一次到两次,意识终于沉入黑暗,她以为可以迎来期盼已久的解脱,却转瞬又被弄醒,继续承受无休无止的痛苦。
世上竟还有这么可怕的事情,她就是做梦也想不到自己会经历这种残酷。AL和周教练的魔鬼训练,孟欣怡上次喊来的那些不良少女,在桑南岛上的攀爬与保护绳索,在圭亚那的禁闭室里,无论何种都比不上这次的十分之一。
原以为在雷冰姐姐那儿经历过可怕的一晚,对这种事情的抵抗能力有了很大提升,可亲身捱过,她才发现根本不可同日而语。首先主观上,雷冰姐姐就不想伤害她,而她也是为了刘弈哥哥在拼命;客观上,她可以自主决定何时停下,床和食物就在一旁,随时可以获得休息与补充。
眼前则完全不同。没有一点点可以类比的地方。心理上首先就是最大的差别,身边的都是坏人,而雷冰不是。屋子里闷热无比,毒打似乎永不停歇,连喘息一口的机会都没有,她渐渐绝望。就算比同龄人坚强许多,陆菲毕竟不是铁铸的。再怎么坚定的意志,随着体力的消耗与反复的折磨,终究都会动摇。
不知有多少次,乞求停止的话到嘴边,又被硬生生地咽了回去。果然还是不想在孟欣怡面前示弱,只是这么做越来越困难。当皮肤感受到炽热的火焰散发的逼人热意,或者看着还带有血迹的针靠近自己的指头,要忍住不开口是相当艰巨的考验。
就算我求她,她也不会停下的,陆菲只能这样对自己说。
和孟欣怡在一起的究竟是谁?被扔到地上又还没被拎起来时,她昏昏沉沉地想到这个问题。凭小孟自己准备不了这么多的工具,也不可能认识这么多的人。几个流氓孟欣怡还能喊来,可这些人,还有那个把她骗来的人显然训练有素,不是随随便便可以喊来的。他们对于毒打她这件事没有流露出一丝一毫的兴趣,完全是一副认真对待工作的态度。
他们究竟要做什么?她直觉有更可怕的事情在等着。这种级别的坏蛋,花这么大力气,费这么多功夫,绝不会是为了帮小孟教训自己一顿就算的。
随即一整桶温热的盐水泼上身,深彻心肺的剧痛顿时夺去全部思维与意识。再怎么不想在孟欣怡和这群坏人面前哭出来,陆菲终于还是忍不住满地打滚,眼泪混着鲜血与汗水挥洒。
好半晌她才停止了滚动,缩成一团紧紧伏在地上大口吸气,乱发湿漉漉地贴在额头上,身子还在止不住地颤抖。
“不错呀,”孟欣怡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语气中透着疲惫——连施刑者都感到累了,“好好地坚持了三个小时呢。我是很想再和你玩下去,很有趣啊,不是吗?”
才三小时吗……小孟竟然把这种事说成有趣……多可怕的人啊……陆菲闭上眼睛,一面是不去看这些给了她如此之多折磨的人,一面也实在筋疲力尽,再没半点力气。
漂亮却没有人性的施刑者走过来,足尖挑起她的脸:“可惜啊,还有正经事要办,属于我的时间已经用光了。不过没关系,等事情办完,你还是属于我的,到那时还有更多乐子可以找呢。现在嘛,既然你坚决不肯选,我就看在同学的份上来替你选择好喽。”
那些沉默的男人将陆菲拖起来,捆住双脚,又一次倒吊起来。她吃力地转动眼球,看到孟欣怡的双脚在摆放工具的架子前停下。
“还是从脚开始最好,”孟欣怡说着拿起什么,“把你弄到连走路都困难的话,跳步旋转什么的就更别提了。何况腿脚不方便的话,就不用担心你逃跑啦。”
真是多余,陆菲心想,现在的自己就是连站起来都做不到,哪还能有力气逃跑。她甚至没心思担心下来会被怎样对待,反正不管小孟要做什么,都只能承受。
不想低头,尤其是孟欣怡那种人面前,这样下去的话,终究会有支持不住的时候啊,她在心底叹息。现在的处境就如同这间屋子,完全看不到光明、出路与希望。谁来救救我?陆菲无助地呢喃,默默念着刘弈的名字。
曾经的同学踩着轻快的步点走近,仿佛正在绒地毯上表演。“怎么说呢?虽然长得不怎么样,身材也没什么吸引人的,”一根电线垂在眼前,“到底还年轻,再用鞭子和火烤什么的太粗暴,我也舍不得哪。我们换文明些的方式,用上个世纪最伟大的发明之一吧。”
忍不住想看看孟欣怡究竟拿的是什么。一根针样的东西忽然刺入右脚脚底,突如其来的刺痛令她叫出了声,接着又是第二根。
有个男人关照了几句,孟欣怡答应着,然后说道:“刚才提到的发明是什么?是电的运用哦。电很温柔,不会在你身上留下伤口,不会把你弄得血淋淋……好吧,只是表面上。而我们人体呢,皮肤的电阻要大国肌肉和血管的电阻。物理课上有好好听了吗?所以给你通一通电的话,外面看不出什么,里面可是会被贯穿哟。深部的组织会被破坏,坏死溶解的肌肉组织会蚀穿血管壁引起大出血,至少也是感染与发烧。就算要治疗,因为深部的损伤很大,很多时候不得不切除很多坏死的肌肉,甚至截肢呢。”
本就被折磨得神志不清,又是倒悬的状态,陆菲没有全部听懂,然而光是理解的部分就足以令她不寒而栗。“我知道你听不懂,”孟欣怡搓了搓手,“没关系,实际感受下就好啦。”
一声咔嗒,有人合上某个开关。只是刹那,陆菲便明白了“贯穿”是什么含义。无法言喻,无法忍受,她放声嘶喊,体力早就耗尽的身子在瞬间反向折起,长期训练带来的柔韧展露无遗,她像只虾般弯曲,挣扎晃动。
比在雷冰那儿的夜晚更可怕。要向小孟低头也认了,她连一秒都不想再多熬——
开关断开,佝偻的身体方才重新舒展,痛苦还在整条右腿内嚣张地横冲直撞。汗水大颗大颗地从皮肤下渗出,裸露在外的肌肤看起来闪闪发光,转眼低落,在身体下方的地面上汇聚成滩。只是这么短短片刻便让人痛不欲生,要是再和刚才一样持续上几个小时……她不敢接着想下去。
“感觉很美妙吧,”孟欣怡听起来意犹未尽,“我知道你很喜欢。怎么样,要不要再来?你的护啊,一定是很想要的吧?”
胸脯剧烈起伏,陆菲大口喘息,泪水夺眶而出,再也止不住啜泣。我没有伤害过任何人,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她过去的同学蹲下来,凑近了看着她:“不过呢,我说了,我们毕竟同学一场。只要你肯乖乖回答我的问题,我就不再折磨你,而且会送你去看医生,好好地照顾你。选择很简单吧?要么回答问题,要么让我毁掉你的手脚和脸。”
饱受喊叫和干渴摧残的嗓子几乎发不出声音:“你,你要问什么?”
“有好几个问题,需要你一个个回答。首先,”孟欣怡拿出手机,“听听这个吧。”
手机在播放女人说话,陆菲听出是雷冰:“是的。他在冈格尼尔的代号是普莱格尼尔,我们经常一起探讨研究中的问题。”
下来竟然是自己的声音:“原来你们真的是朋友。对了,他托我转告你,说他找到了让未成熟的花儿结果的办法。他还说,你听到了一定会高兴的。”
然后雷冰姐姐如记忆中那样叹息:“是个好消息,可惜来的不是时候。还有什么要问的?”
惊讶甚至让陆菲一时忘记了自己的状况。这是雷冰姐姐离去当晚两人的对话,为了防止被人窃听,那天她们特意检查过房间,姐姐还进行了电磁屏蔽,可谓万无一失。本该绝对保密的内容,是怎样泄露出去的?
不自觉地打个寒颤,她意识到自己为何会落到这种地方,也明白那些下手无情又专业的是什么人了。
孟欣怡手上把玩着一个小小的开关:“第一个问题,和你说话的这个女人是谁?把有关她的一切,统统告诉我吧。否则,”她的拇指摁住按钮,“这次就不是几秒会结束的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