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他妈为什么不早说!”加诺达上校怒气冲冲地揪起少将衣领。
“我想说,可是诸位一直没留给我机会……”
现场鸦雀无声——不包括叽叽喳喳的圭亚那士兵——大家把目光又一起投向谢尔盖少校。
“请问,”假如少校也会慌张,至少从表情上一点没有流露,“消息属实吗?”
“属实,”费尔南迪斯将军在胸口划十字,“我可以在上帝面前发誓属实。因为在去我们自己的军营之前,我先去了亚巴顿营地。那儿看起来,呃,没多少死者,建筑也都完好。但是仓库全空了,要么就只剩一堆破烂。”
自南越之后,连南美的营地也被破坏,刘弈认真地思忖,虽然不是自己的错,但巧合的是,每次都是他到场时出状况,点子实在背得可以。现场有人与营地联络,试过各种方式,始终没有回应,看来少将所言非虚。
“怎么办?怎么办?”费尔南迪斯慌得六神无主,“那些好用的机体,还有枪炮,装甲车,坦克,统统落到上校手里,反过来要对付你们了啊。”
“不会,我们的装备上都有识别系统,即使敌人抢去也无法使用,”少校否定他的说法道,“但我们需要武器。将军,你可以提供帮助吗?”
“当然,当然,我们的军营里应该有。我是说,假如没有被人搬走的话。”
“您没有查看过?”
“没有,我急着来找你们,看到营地里没人就走啦。少校,你一定可以理解我急切的心情吧?总统先生是我从小到大的挚友,小时候我们一起在树林里迷路,一起被兔子追得到处跑,一起掉进沼泽,一起陷入流沙……为了能让我成为将军,他在议会里花了许多精力,特别是花了许多钱。他,他,你一定要把他们救出来啊!”
他和总统的经历令刘弈大开眼界,他们居然从小活到了大,真是值得自豪的人生。少校严肃地说:“对您和总统先生的友谊……我深表钦佩。不光是为了您,为了我们自己,一定要将政变尽快镇压。”
一个简单的作战会议就地召开,参加会议的有费尔南迪斯将军、谢尔盖少校、加诺达上尉和亚巴顿的几个军官。事态紧急,会议的环节被压缩到最简化的形态,任何多余的发言都不被允许。
没有确定身份的刘弈目前是普通教官的待遇,没有资格参加会议,何况他对当地的情况是最不熟悉的。他找了根石柱,确定不会倒塌,依靠着坐下。考虑到当地的平均战斗力,政变本来并不值得担心,亚巴顿营地的战力可以轻松压制。加诺达上尉麾下有二十以上的各型装甲车辆,上百具M6、45B和45C,配套的维护和补给充足,对付一百人左右的政变分子轻松得像是捏死只臭虫——说真的,捏死臭虫可能还更困难些。
然而现在,假如少将的情报属实,事情就有些不同了。黎明士兵的水准不需要赘述,比政变者强也是毫无疑问的,但他们不能赤手空拳跟全副武装的对手作战。
这么说来,决斗也是上校事先计划好的,一次标准的调虎离山,把大部分人从圭亚那军营和亚巴顿调开。那我和陆菲是撞到他枪口上了,刘弈感慨自己的运气,上校其实随便找谁的茬都是一样。来圭亚那给新人上课,上尉他们事先肯定吹过不少风,传到当地军方耳朵里很正常,拉斐尔那小子又恰好想当个狙击手,指定请他去指导,一来二去就成为冈萨雷斯阴谋的一部分。
“你在担心小菲吗?”娜塔莎在他身边坐下,手里神奇地多出一个伏特加瓶子。
“你被人抓走,秦老大会担心你吗?”
“啊哈,他嘴上会说,‘那个笨女人,又是自找的,让她死了算了!’然后一个人在背地里担心得要命。别臭着一张脸了,小菲一定会没事的,虽然变态上校还算有点闹,但他的人战斗力很差。要不要来一杯?”
他知道娜塔莎是想让自己放轻松:“好意我心领了,不过马上还要战斗呢。战斗前我不喝酒。”
“战斗还要好一会呢,光去取装备就要至少半个小时,现在来一杯有什么关系?”
“谁说要半个小时的?”斯玛格提着修理箱从他们俩面前经过。
“你这是要干什么?”娜塔莎问。
“把机体修起来!MDS-84是没救了,但是45B修一修还能用,眼下能多一件动力甲也是好的。”
“这你都能修得好?维修平台啊机械臂啊计算机啊什么都没有。你有备用的零件吗?”刘弈将信将疑。
“有,从你的收藏品上拆了些能用的下来。”
“我的收藏品?”
“那具MDS-84呀,你不是说要买回去留个纪念吗?”
正仰着脖子猛灌伏特加的娜塔莎停下动作,用手背擦了下嘴角:“你在逗我?MDS-84和45B的零件还能通用?你知道中间相差了多少年吗?而且一个是美系一个是苏系,你以为是天朝人的平台,各种东西都能通用?”
“外行人少废话!随你们信不信,在三岐还不是只能靠我修好‘苍穹法兰绒’?”
“难道还真的能修?”
“比你们以为的简单很多。我检查过,这具45B只是有些集成电路被撞击之后移位,脱落,线路接触不良。有些可以现场修好,有些需要更换零件,遇到这种我就把原来的零件拆掉,换一个MDS-84的上去,然后在两端设置带宽参数,让这个零件不参与整机工作,仅仅起到结构稳固和连通线路的作用。如此,电力系统循环和储能都恢复正常,而且由于缺少了一些大功率器件的损耗,诸如CLC集成传感、PIB总线、1047和1045针脚、QA发散装置,整机的引擎出力将会更大。当然,有些传感器就不能使用了,因为CLC集成上的矩阵式同步协调电容和磁力收束会受到AS传导的影响……”
后面又是一大堆专业名词,连娜塔莎都听得一知半解,刘弈压根不知道斯玛格在说什么。但是这小哥一边说一边敲打机体,不出十分钟,45B居然真的被他修复到可以行动的状态。
几乎同一时间,谢尔盖少校的作战会议也结束了。除去秦石武主持的,刘弈还从没见过这么简短的会议。
费尔南迪斯将军苦着脸唉声叹气:“天哪,怎么办才好,士兵们听到的话,会抛下我们不管的啊。”
“作战方案很困难?”刘弈正好离少将不远。
“不,不困难,可武装叛乱分子已经控制了首都,”费尔南迪斯说,“电视台,广播,网络,都成了他们的喉舌。叛军号召士兵们放下武器,就不追究他们为‘腐朽、堕落、欺压人民的傀儡总统效力的罪行’,而且还有奖金和假期。否则,事后会投进监狱,甚至处以极刑啊!”
“看起来上校是想成立个军政府?”
“是呀,各位,你们一定要阻止他。否则,拉斐尔和菲利希亚就要被上校——哦天哪!不能让这样的事发生!”一口气没能喘得上来,少将发出高亢的叫嚷,晕倒在地。
“菲利希亚是?”
费尔南迪斯少将的司机告诉他:“总统的女儿,拉斐尔的妹妹。”对于将军的晕厥,司机一点也不紧张。
谢尔盖少校垂头看着倒下的费尔南迪思少将,沉着地对司机说:“将军在战斗中负了伤,请立即将他送去治疗,叛军的控制应该还没波及此地。请注意,”他特别提醒道,“将军的伤势很重,不可以让他重返战场。”
“我会坚决执行您的命令,哪怕打倒将就也不会让他出现在战场上。”司机行礼后抱起费尔南迪斯,喊上三个总统卫士,跟来时一样踩着油门离开。临走,他没忘把手里的步枪留下来。
刘弈注意到大多数圭亚那士兵对将军的离去都是一副松了口气的态度。接下来,少校告诉他们解散,回军营,回家,或者去酒吧消遣,政变的事不需要操心。加诺达上尉适时地帮腔:“都去乐一乐吧,然后睡个好觉。明天起床的时候,那个可笑的家伙就被我们吊在总统府外头挂国旗的杆子上了!”
在场的圭亚那士兵有九成九以上接受劝告,像一群蝗虫似的一哄而散,偌大的遗址顿时安静不少。剩下的寥寥几人,刘弈猜他们是想为国效力,或是报答总统与将军的厚爱,总之就是为了类似的高尚理由,自愿留下来和黎明并肩作战。猜测在娜塔莎掏给他们每人一张二十美元的纸币后破灭,这几人脚下生烟倾刻间走光——看来他们只是囊中羞涩想要点酒钱而已。
“让他们就这么走掉?”他忍不住问道。
“难道让他们留下来碍手碍脚?”娜塔莎咕哝了声,“白白出血……”
“他们好歹有一千多人。”
“这一千多人当敌人和当友军,你选哪一个?”
思索片刻,刘弈老实承认:“他们还是作为敌人比较好。”
在他俩一问一答的同时,黎明的军官们已经将任务分配完毕,效率完全是顶级精锐的水准。当前情况不明,与营地联络中断,当务之急是获取情报。十名老手分成三组,两组负责侦察了解亚巴顿的准确情形,一组去圭亚那军营,剩下的几十号人到安全地点隐蔽待命。少校是个谨慎的指挥官,刘弈认同他的决定,但这样一来耗时会很久,圭亚那说大不大,说小着实不小,要找出陆菲来并不容易。
他犹豫着走向少校,没料对方先开口:“刘。”
“是,少校。”
“我们现在仅有的一具45B交给你来操纵。”
刘弈愕然:“我的任务是……”
“前往总统府侦察,了解叛军的人员、装备,以及确认人质状况。时间紧迫,即刻出发。”
刘弈敬了个军礼,心中感激万分。少校很清楚自己的想法,特意作出了安排。“一切以任务为最优先,”他按捺住心情,“不会辜负您的命令。”
少校点头:“可能有很长时间,你将得不到支援,也没有情报、火力、补给方面的支持。你将孤军奋战。不过我想你会有分寸的,提醒你注意人质安全……应该是多余的吧。”
谢尔盖少校仍是面无表情的严肃模样,可双眼满是笑意。是个了不起的男人,虽然不苟言笑,但和他把酒言欢一定会很舒服。“请放心。比这还糟的战斗,我至少经历过二十场。”说完,刘弈转身走向动力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