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的,”一小时后,在支队的医务室里,老师一边大口灌着冷掉的红茶一边痛骂,“那窗户简直是纸糊的,门口保安是摆设,他们校长真是该杀。去查查,做校舍工程,他准拿了不少回扣。”
刘弈安慰他:“没摔断腿已经是万幸喽。”
老师闷闷不乐:“和断了也没区别。挫伤,骨裂,扭伤,拉伤,少说要有三个月不怎么能动。”
“正好休息三个月,我帮你安排病假,”秦石武拍了拍他,“豆瓣!”
“在,老大。”
“案子的总结和录入,还有笔录什么的你整理一下,有什么需要的找博士和徒手。”
“遵命,”豆瓣略一犹豫,“等等,那你呢?”
“我本来下午休息的,刚刚算是特别勤务,现在当然是回家歇着,”身为支队长,秦石武一点带头加班的意思都没有,“记得给我和刘弈算加班工资。别那么看着我,当领导的要是起太早,部下就不好意思睡懒觉。我要是不要加班工资,吃亏的是你们。”
他的说法得到了其他人一致赞同,于是豆瓣欣然接下了繁重的、本来有一半属于支队长的工作。
和来时一样,刘弈坐秦石武的车回去。看得出来,老大心急火燎,以比来时更狂暴的速度一路飙车到家。院子里空空荡荡,刘弈以为直升机打开电磁迷彩还在等着,没想到早就离开,执行其他任务去了。
“那我怎么回去?”他不知所措。徐教授的农业园可是有三小时车程啊,现在过去晚饭都不一定来得及赶上,而他连早饭都没吃,就只在飞机上啃了点野战应急口粮。黎明的应急口粮比他试过的几款外军产品稍好,但再好的应急食品依然是应急食品,倒人胃口,代替不了正常的食物。
“自个开车吧。”
“我的车还停在那地方呢。”差不多停了一个月,自从到南越执行任务以来就没挪过窝。
一串钥匙丢过来,他伸手接住。
“开我的吧。”秦石武急不可耐地开门回家。刘弈还想说点什么,大门砰地关上。
看来他确实很着急。
偏偏当天的路况不佳,刘弈赶回生态农业园时已快七点。充实而辛劳的一天下来,他不能不感到疲惫。陆菲的照顾无微不至,为他端来晚餐,备好换洗的衣物,又捶背又捏肩,他舒舒服服地睡了一夜好觉。
拜徐天教授的善解人意所赐,第二天仍然是休息与放松,没有任何事情需要操心。入睡时能抱着她,而醒来她还在身边,感觉出奇的好。他睁开眼睛时,陆菲正在身旁像只猫儿似的蜷成一团,大概被他惊动,她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睛,发出几声嘟囔,清醒过来。
“你醒了,”一束阳光正照在她脸上,笑容无比灿烂,“我去给你拿衣服。还有,早饭想吃什么?”
“你,”他给出了和她昨天相同的回答,同时伸手把她拉向自己,“所以……衣服是多余的。”
陆菲咯咯笑着躲开他的手,同时朝他胸前钻:“可你总是要穿的啊。”
“对,但起码是明天才需要。你也一样。”
“好吧,”女孩装出不满的神情来,“今天就当是体能训练好了。”
若是真的体能训练,对她来说可能还更轻松些,当陆菲筋疲力尽地倒在床上,刘弈饶有兴致地想。她的体力当然很好,但这件事情上,男女并不平等,何况她终究经验太浅。话说回来,他自个也不轻松,面对陆菲的时候,他从来不吝惜任何东西,当然也包括体力。
“哥哥不在的时候,”陆菲用手指在他胸膛轻轻划动,“我好担心。你的任务……一定非常危险吧?”
是说实话,还是撒个无伤大雅的谎?若是仅仅是普通的男女朋友,该选择后者,免得她担心。但陆菲是不同的,他们一同出生入死,恋人的同时更有过命的交情。“是很危险,”他最后老实回答,“不止一次,我觉得自己死定了。有一回我做了个奇怪的梦,梦里我跑去网吧上网……”
她的指头停住:“网吧是在南越的小镇上,一片黑暗的小树林背后,灯光是惨白惨白的,像是变质的牛奶。有个老先生向你开枪,你胸前中了三枪倒在地上,对不对?”
“你怎么知道的?”刘弈愕然,他捧起陆菲的脸,直勾勾地盯住,“我没和任何人说起过!”某些小说中的情节窜入脑袋,难道她和我做了一样的梦?我们竟然有相同的梦境,竟然真有这种事情吗?即使远隔千里也心有灵犀,意识到这一点,刘弈一阵狂喜。
果然,微微蹙眉,陆菲说道:“好像是梦到的。我觉得我那时是醒着的,可看到你倒在地上的样子,又一下子吓得醒过来。知道吗,那次我哭了好久,因为梦就像是真的一样,我能闻到从你身体里流出来的血的味道。”
感受与刘弈完全相同,他那时也不清楚自己是梦是醒。“是晚上睡觉时做的梦吗?”他问。他想知道,这个梦境是两人的脑中同时发生,还是有先后。
“太好了,”她没有回答,而是埋头在他胸口,嗓音哽咽,身子因为啜泣而微微抽搐,“是真的。太好了!刘弈哥哥,你能好端端地回来,又能抱着我,真是太好了!”
情绪的爆发太突然,问题只能先放一放。“别哭啦,”双手抚过女孩柔腻光滑的脊背,刘弈轻声道,“只要有你在,不管多远,不管在哪儿,我一定会回来的。”
“我也是。就算,就算……”陆菲的声音一窒,她抬起脸,“只要是为了你,让我做什么都愿意。”
奇怪,她那一瞬的迟疑不对劲,像是临时想起什么重要的事。不过刘弈绝对不会怀疑她,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总是有许多奇奇怪怪的想法,陆菲已经算是心思相当简单的了。就算有什么向瞒着他,那也不奇怪,人总要有自己的空间。想了想,他带着坏笑,轻轻拉扯她的头发:“什么都愿意?来,朝下趴一点……”
陆菲顿时会意。“没问题。”本来趴在刘弈胸口的她倒退着向后爬去。
“你好像很开心。说起来从没问过你,那个的味道……还行吗?”
“怎么说呢,没有什么味道,而且其实有一点点恶心,但,”陆菲脸上的潮红尚未褪去,又染上一层更鲜艳的色泽,“我就是喜欢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