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陶盈和娜塔莎在,找人问个话什么的无比容易,遇到的每个大兵都殷勤备至。渡月桥是三岐最好的日料店,离军营大概两公里。从一个大兵那儿问到消息,一行五人结伴而往。
陶盈用纸巾包上了剩下的鸡肉,娜塔莎瞧见了,诧异地问她:“马上去吃好东西了,为什么还要带上这些东西?”
“我担心会吃不饱,”陶盈走路还时不时啃上一口,“再说路上还可以当零食。”
三百米的路程转眼就到。推门进去,玄关处的屏风前放着一副战国时期风格的铠甲,外加一柄保管在玻璃展柜里的日本刀。与这般布置相匹配,店主是个神情刚毅、模样像军人多过厨师的老人,坐在料理台前安静地品茶。
鸭梨观察了下店内装潢,还有柜子上陈列的酒水,即使和魔都或者妖都最好的日料店比也不落下风。想起外面随处可见的简陋棚屋和街边光着脚跑来跑去的孩子,他不禁疑惑,若是越南人知道今天的下场,当年还会不会依仗苏联的援助发动那场愚蠢的战争?
他们要了间包厢。为了照顾客人的习惯,包厢里有下沉式长条餐桌和无腿椅,不用跪着吃饭。进门前,隔壁包间有个客人正好出来,擦肩而过时鸭梨发现他有几分面熟。带着少许好奇向包厢里瞥了眼,那是个双人间,里面的另外一位客人是接待他们的尼克准尉。准尉应该看到了他们,可他无动于衷,与下午的热情形成鲜明对比。
莫不是喝多了?别人的闲事少管为妙,反正对自己来说只是个路人,之前没有交集,离开之后恐怕一辈子也不会再见面。
都坐下之后,娜塔莎点了很多清酒和啤酒,用她的话说,要为这趟意外的旅途平安结束好好庆贺一番。五个人的团队虽然小,而且是临时的,但几天下来合作得很愉快,杜蒙和米雄首先就赞同她的意见,喜欢热闹的陶盈更不会反对,至于鸭梨,虽然他饮食一向注意,但从来不会破坏其他人的气氛。
有些素食主义者、因为某些原因有忌口的人,以及一些为了乱七八糟理由节食的人招人讨厌的共同之处,就是他们自己不能入口的东西,也不许同桌的其他人享用。鸭梨就没有这样恶劣的习惯,在烧烤或者火锅店里,他会帮忙把自己不吃的东西一样样烤好或者涮熟,然后装到队友的盘子里。因为这个缘故,尽管几乎滴酒不沾,聚会时每个人都不忘记邀请他。
只是……点的酒未免太多了吧?一点八升的大瓶清酒就叫了六瓶,还有够在座五人泡澡的啤酒。至于菜肴,虽然杜蒙和娜塔莎一直对美国人的伙食嗤之以鼻,可他们也不过点了些鲷鱼的生鱼片,还有些就是鱼籽、毛豆、炸薯条、煮牛肉、烤鸡腿肉烤鸡皮之类普普通通的下酒菜。其实在鸭梨眼里,法国人吐槽他国食物还情有可原,俄罗斯人也这么干就有点过分了,谁都知道,他们只要面包配上伏特加就是一餐,有时连面包也省了。
酒摆上桌,娜塔莎迫不及待给大家倒酒的时候,陶盈小声说:“刚才在门口见到的那个人,还记得他吗?”
果然见过。鸭梨摇摇头:“以前好像见过,可我想不起来了。”
“我第一次上你家时,”陶盈笑得灿烂,对那次的回忆显然相当好,“杨叔叔提前离开,就是因为刚才那个人来了啊。我还记得他的名字呢,是叫高卢·波尔。”
“真是了不得的记性,”鸭梨想了起来,“没错,就是他。”
在这儿碰到高卢并不特别叫人意外,他那天本就是上门来谈生意的,现在集团的生意正好就在南越,依稀记得离三岐港并不远,世界有时候就是这么小。
在娜塔莎的号召下,来自三个国度的五个人一同举杯,为即将结束的旅行干杯。当然,陶盈践行了高考前不喝酒的诺言,杯子里是可乐,鸭梨也一如既往的喝水。棕发女孩喝起酒来就像是头饮水的驴,她甚至不用传统的小号酒杯,而是直接拿上酒壶一壶壶灌下去。另外四个人起先赞叹,接着惊讶,后来完全是以看怪物的眼神来看待她。
偏偏她始终清醒,足够醉倒一头大象的酒灌下去,连脸色都没变一下。六个大瓶转眼空了三个,她满意地打着嗝:“点都点不着的酒实在没劲,男人不该喝这种东西,不过我是女孩子嘛,情有可原。”
“想念伏特加的味道?店里我记得有啊。”鸭梨看着她微微隆起的肚子说。
“在什么样的场合就该喝什么样的酒,”娜塔莎道,“算了,不喝酒的男人是不会懂得的。我有个好消息要带给你们。”
这个时候,店主亲自来给众人端上日式火锅,牛肉为主。
“什么消息?”
“最快今天晚上,最迟明天晚上,刘弈会到这儿来,而且他还将带着我们的一名同伴和第三名俘虏一起出现。然后,他会和我们一同坐飞机回天朝。”
喜从天降,仓促间鸭梨抓起杜蒙的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能在千里之外遇到队长,他不敢相信:“你说真的?”
“当然是真的。否则凭我的关系,何必要等到后天中午再出发?”
杯中清酒一饮而尽。“他怎么会到越南来?”
“属于我们的秘密哟。想知道吗?”
“这样说的话,我倒是有点想加入你们了,”鸭梨又把手伸向酒壶,“手续复杂吗?”
“假如复杂的话,你觉得刘弈和小一他们可能会成为我们一员吗?就是我也没有耐心理会一大堆表格和审核,”娜塔莎又打开一瓶酒,“你真的要加入?你的格斗技术在我们当中绝对无人可及,有你的话,战斗力一定能有质的飞跃——会下蛋的鸡可比蛋珍贵得多!为了这件事,我觉得我们应该一起再干一杯。”
陶盈咯咯直笑:“你成了下蛋的鸡哟!”
“你倒是挺会给人戴高帽的嘛,”鸭梨谨慎地把手缩了回来,“昨天对第一次见面的美国佬,你直接就叫他大英雄了。”
“因为那家伙确实很了不得啊,他们在伊拉克七年才打出八块荣誉勋章还是八年打出七块来着,这家伙就拿到其中之一,还得过紫心勋章和优异服务勋章,”娜塔莎把堆满鸡骨头和竹签的盘子交给店主人带出去,“是个很受部下信赖的老兵哦。”
“这么说,我们受他保护很安全喽?”
“可不是嘛,绝对安全呀。本身就是中立区域,还有柯克中校那样的正宗德州人保护,你们完全可以放心。我又把罗伯斯身上的通讯器材全都收干净了,他下流无耻卑鄙粗鲁的同伴们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我们已经把他控制住,还身处美军的军营里。没人会来救他的,”娜塔莎叫住准备离开的店主,“再给我们送两瓶久保田万寿来!”
老人默默一鞠躬,转身退出房间。
真有娜塔莎说的那么肯定吗?也许是出于对美国人天生的反感,鸭梨没有她那么信任他们,而在队里干久了,身边都是秦石武、刘弈、无形、老师那种人,他耳濡目染多少长了见识,隐隐觉得在整件事中间似乎忘掉了某个环节。
其他四人早已沉浸在放松而欢乐的气氛中,他没有把自己的想法说出口。毕竟毫无凭据,再说就算真的忘掉了什么,至多明天刘弈就到了,没什么好担心的。别煞风景了,也算辛苦了好些天,想想回去之后陶盈怎么和她爹妈解释一下子出来了这么多天才是最要紧的。
如此想着,他端起酒杯,加入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