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乔依然如往常一般下了早朝便在御花园中散步,时不时地回过头对着轻舞轻言几语,不知说着什么,只见两人嬉笑甚欢。
而暗处,一双犀利的眸子紧紧地盯着其二人,满面妒恨之色尽显在面部之上,毫无遮掩。
莹月死死地捏紧拳头,本以为惜月死了,皇上便会对她委以重用,没想到竟然又出现一个轻舞在这里碍她的事,她还分明听到昨夜里皇上与轻舞所说想要将她许配出宫,难道她就如此的不值得皇上信任吗!随后,莹月冷冷的勾唇,她既然都能亲手手刃了亲生姐姐,难道还怕一个小小的轻舞吗?就算身手比惜月好又如何,她就偏要砍断她的双手双脚,看她在皇上面前还有何用武之地,看皇上还会不会再对她那么的重视!
“你还是不忍心下手?”莹月身后一声略带嘲讽的笑意渐渐飘来,莹月转过头去,却见一名眼生的宫女站在她的身后,眸中望着乔依然的方向亦是恨意满满。
莹月知道,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面遮人皮面具的花白凝,这后宫五阶宫女颖儿的身份还是她帮忙捏造出来的呢,可是虽然乔依然让她陪伴左右,但她手中实权尚少,能给花白凝的最多不过是个五阶宫女的身份罢了,只可惜五阶宫女平日里是很少能够见到皇上的,再加上一个轻舞总是贴身陪伴左右,花白凝想要近乔依然的身都难,于是便将暗杀的重任放在了莹月的身上,奈何莹月心中却还留有一点私心不忍心伤害皇上,可是如今……
“花姐姐。”莹月慢慢的低下头,不顾御花园内乔依然与轻舞二人谈笑风生的愈渐愈远。
“我真的很不明白,你对自己的亲姐姐尚可能够如此狠心,为何却对乔依然处处维护?”花白凝冷唇一笑,似有不解。
“花姐姐有所不知,惜月从小到大只知道以姐姐的身份处处打压我,管教我,我恨她自然,可是皇上她对我却是真心实意,况且小的时候,所有人都只注意惜月的时候,只有皇上一个人是真心疼爱我。”莹月满是感激,边说着,思绪早已飘向远方。
十年前,莹月不过是四、五岁的年纪,与乔依然年龄相仿,那时,她便因受家仇追杀,不得已入宫侍奉,与姐姐惜月一起,在后宫做了最低位阶的宫女。
而后,惜月被先帝选入护公主的八人之一,一瞬间提升为三阶宫女,原本她也是其中一员,却被惜月虚情假意的恳求不愿让自己的妹妹受苦受累,于是她便被先帝抛弃,当其他人都去练功享福之时,她还只是最低位阶的宫女,被其他宫女欺辱、打骂,甚至将年纪尚小的她一人独自派到萧瑟荒废的冷宫内打扫。
她不甘,凭什么她们可以日日有师傅教授武功,而她却只能独自一人做些杂役之事,闲暇之余,她还受人嘲讽,说她实乃太过愚笨,先帝才将她剔除,来做杂事,说她骨子低贱,一辈子都只能是最低阶下人。
她恨,她发誓要将今日欺辱她之人狠狠地踩在脚下,所以她在打扫途中私下偷偷练习这八人所学的武功,为的就是有朝一日,她可以狠狠地将这些人踩在脚下。
就这样她在暗中苦苦学了三年之久,是日,她在练功之余被后宫里管事的嬷嬷所撞见,那一刻她吓得面色惨白,浑身瑟瑟发抖,管事嬷嬷命人狠狠地将她打了一顿,她吓得不敢还手,硬生生的挨了二十个板子,那时不过才八岁的她,屁股被打的皮开肉绽、血肉模糊,十日未下的了床,但这十日里,她等来的不是姐姐的悉心照顾,而是皇上的突然问津。
她始终记得,那日阳光甚好,因为屁股惨痛的缘故不敢躺着只得趴在床上,歪扭曲着身子,转头为自己上药。忽而,身前的余晖被一抹儿倩影所遮,她慢慢抬起头来,却见一个好似玻璃瓷娃娃般的女孩,肌肤白皙透着淡淡的粉红色,娇唇微嘟,稚气十足,浑身上下琳琅满目、高贵逼人,她愣住了,对着那与她一般大的小女孩只说了四个字,并且是情不自禁的说出她内心最深处的话。
你好美啊。
那女孩却笑了起来,这一笑,却越发的可爱俏皮,她长这么大,从来没见过这么可爱漂亮的女孩子。
“你怎么受伤了?”她略有稚嫩的小手指了指莹月满是血迹的棉被问道。
“犯了错,自当被罚。”莹月垂了垂眸子答道。
“你叫什么?”她蹙着眉头再次问。
“莹月。”她答。
“好,莹月,我叫乔依然,以后你就在本公主身边伺候吧。”她笑着言道。
那一刻,莹月彻底怔住,原来这个高贵美丽的瓷娃娃不是别人,正是整个乔国最为尊贵的公主殿下……晴然公主。
从此,她便从最低位阶的低贱宫女一跃成至公主玩伴,至于位阶公主虽未赐,但她在后宫的地位却不低于三阶宫女,以往那群欺辱她、嘲笑她的人都慢慢的消失不见了……
“莹月?莹月?”直到花白凝眸中满是不耐烦,手在莹月的眼前晃了又晃,才打断了莹月脑海之中的回忆。
“花姐姐……”莹月咬了咬唇,她对惜月所说刺杀皇上不过是为了让她更加痛苦,对于皇上,她只想一心效忠,却从未有过真正的杀意。
“你若还是下不了手,我就只能亲自来了。”花白凝明显耐心已经用尽,但她知道莹月与洛清清不同,莹月虽看似单纯可爱,实则城府极深,可不是洛清清那种娇弱小姐可以比拟的,对付洛清清那一套恐吓之法明显不能够拿来对付莹月。
“花姐姐不要,我……我来。”莹月死死地咬着泛白的唇角,狠了狠心应道。
“好,希望这是你最后一次答应我,不要失信。”花白凝挑了挑眉头,唇角微扬,抬步而去。
莹月望着花白凝离去的背影儿轻轻地吐了一口气,她答应过花姐姐,若是花姐姐帮她取了惜月的性命,她所求之事莹月定当竭力而为。
看来,她只有对不起皇上了。
莹月攥了攥拳头,好似在心中下了很大的决心。
“莹月姑姑,皇上找您。”远处不知是哪一个小宫女的叫喊声,令莹月回过神来,她缓缓地松开拳头,刚刚面色上的怨怒、纠结在一瞬之间被纯真善意所替代,她转过身去,冲着声音的方向,甜美轻轻应道:
“来了。”
御花园后,一场波涛汹涌的闹剧最终草草收场,而御花园内,两个本以为远去的人影儿再次晃儿现身。
乔依然冷冷的瞧着莹月的背影儿,面上露着一抹极度悲切的神色,她刚开始只不过是怀疑,却没曾想,果真是莹月所为。
“皇上,您是何时怀疑的莹月?”轻舞立在乔依然的身后,小心翼翼的问道。
“很早了。”乔依然舒了一口气,“可是朕一直在给她机会。”没想到,却丢掉了惜月的性命。
“那为何……”轻舞似有不解,再次追问道。
“朕一直以为,她还会有点良知,至少不会对亲姐姐下手。”乔依然垂了垂眸子,没想到她的养虎为患,最终却害了惜月。
“那皇上准备如何?”轻舞追问道。
“朕倒想看看她想如何谋害朕。”乔依然忽而眼睛闪了闪,这是她给莹月的最后一次机会,不仅仅是因为莹月自小与她一同长大,更多的她是为了惜月,她知道,惜月这一辈子最最在乎的就是她这个妹妹了。
“可是皇上,万一……”轻舞担忧的问道。
“没有什么万一,现在最重要的是朕要抓住花白凝,而且是……活抓!”乔依然眸子眯了眯,莹月她可以给她机会,但是花白凝绝无可能!
“那皇上刚刚为何不让奴婢出面,解决了那个家伙?”轻舞紧了紧腰间的佩剑,一脸厉色。
“你以为花白凝是个小角色吗?只怕你还没有动手,她便逃之夭夭了,到时候,打草惊蛇,再想抓她可就难上加难了。”乔依然勾了勾唇,虽然她未见过花白凝,但仅凭她几次出手害她,她便知,这个对手,可不简单。
“那皇上准备如何捉拿她?”轻舞问道。
“你在宫中暗中散播谣言,就说朕已经找到了杀害惜月的凶手,而线索就在那具宫女尸体的银针上。”乔依然唇角轻扬,继而补充道,“银针在仵作的手里,就说朕今晚要召见仵作,再次确认凶手,然后……”乔依然身子微微后倾,附在轻舞的耳边,喃喃细语着。
“是,奴婢明白。”轻舞顿了顿,随后领命而道,她虽心思粗鲁,但也明白皇上的这招叫做瓮中捉鳖。
乔依然大笑一声,只怕今晚的这个鳖捉的还不只是一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