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鸩把两只脚搭在茶几上,枕着胳膊靠在沙发上,唇边划过一丝笑意。
刚才那一句话并不是一时兴起才说出来的,因为他看到诗寞弹琴的样子有一瞬间想到了一个人,那个人曾经和他也是像这样一起弹琴,一袭纱裙,宛若境中仙子,让人过目不忘。
诗寞打了辆的士,来到百草蔷薇。
因为已是到了晚上,来百草蔷薇的人十分零落,孩子们早就被父母接回家去了,所以此刻这里显得分外寂静,看样子,也不过一个钟,就是要关门了。
诗寞裹紧了外套,来到一个藤椅上坐下。燕翎琴不同于往常那么活力十足,双目无神地望着对面,眼睛红肿着,明显有哭过的痕迹。
“诗寞,你终于来了。”
她声音干涩地道。
诗寞一脸担忧地打量着她,嘴巴一张一合,想问什么终究是问不出口。
燕翎琴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手背掩嘴轻咳了几声,强颜欢笑说:“诗寞,之前我发信息给你你没回,以为你不见了呢,真是急死我了。现在看到你没事了,还好,我的担心是多余的。”
诗寞用手机写了一条短信给她看,只有三个字,对不起。
燕翎琴摇摇头,没有再说话,气氛瞬间冷了下来。
诗寞蹙了蹙眉,她清楚,燕翎琴有事情瞒着自己。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人从来不会在自己面前表现得如此反常,平时不开心的话将自己悲伤的情绪都会发泄一通就完事了,她的反应诗寞还是第一次见到。是个正常人都知道,这其中一定有什么不对劲。
燕翎琴没有化妆,她平时都是十分爱漂亮的,只要出门她都会站在镜子前精心打扮一通,无论站在哪里,她都会是万众的焦点,万人的追捧对象。
瞧着燕翎琴花容失色的模样,诗寞心中也是难受得紧,她从包里抽出一张纸巾,递到她面前。
“谢谢。”
燕翎琴擦了擦眼角,平复了一下心情,做了几次深呼吸,让自己的语气尽量平静:“诗寞,我和谭皓分手了。”
尽管强作镇定,燕翎琴还是忍不住哭了出来。
诗寞有些难以置信。明明前几天还好得如胶似漆,而且谭皓也向她求婚了,怎么这就变卦了呢?
诗寞轻轻拍了拍燕翎琴的背,为她顺了顺气,看着她梨花带雨的样子,诗寞也想不出什么安慰她的话。有时候言多必失。
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的?会是谭皓有了新欢吗?
诗寞摇了摇头,阻止了自己的胡思乱想。她实在无法想象谭皓看起来那么正人君子,在外面怎么会有另外的女人呢?
“诗寞,你一定想知道为什么我们会分手吧?也许,你会认为我们之间有第三者。”
燕翎琴转过身,她盯着诗寞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我听到了谭皓和他母亲的谈话。谭皓对她母亲说,‘妈,我们去检查过了,那个女人的骨髓正好和音儿匹配,我才会娶她,等音儿病好了我就和那女的离婚,再和音儿结婚。’”
诗寞震惊了,原来谭皓和她结婚是有目的的。如果燕翎琴没有和那个叫音儿匹配的骨髓,谭皓就会像踢皮球一样把她给踹开,一个牺牲品对他来说毫无价值可言。
“亏我还相信了他那些山盟海誓,诺言什么的一点也不可靠?还好我发现的早,不然就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燕翎琴怒极反笑:“我就是全天下最傻的女人,还没摸透自己未婚夫的本性就还幻想着自己和他的洞房花烛夜,哪里知道和自己同床共枕的人就是要谋害自己的凶手啊!诗寞,对不起,婚礼没了,不能给你发请柬了······我要诅咒你这个混蛋谭皓!······白痴,谭皓,白痴,燕翎琴······哈哈哈,白痴”
诗寞紧紧抱着燕翎琴的身子,看着她疯疯癫癫又哭又笑的样子,她真的很担心燕翎琴会精神分裂。
对于一个从小到大都是十分优秀,没受过欺骗的女孩来说,这种打击无疑是致命的。她们并不会对身边的人进行防备,因为她们的心地都是善良的,不觉得他们会伤害自己,所以非常信任这些人,才会让那些人有可乘之机。
但是,诗寞不希望因为这件事让燕翎琴从此戒备任何人,竖起浑身的尖刺,作为保护自己的武器。
燕翎琴好不容易才停止了抽泣,她拉着诗寞的手,冲着她咧嘴一笑:“诗寞,我们不用理那个混蛋了。我以后打算不找男朋友了,就看着你结婚好了。”
诗寞连连摇头,如果燕翎琴不找男朋友了,岂不是要一辈子单身?
“爱一个人太累了,要在他身上花费很多时间,我没有那个精力再去爱人了。”
燕翎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她抬起自己的左手,用力把无名指上的那个戒指给扯下来,不再多看一眼,毫不犹豫地把它丢进附近的一个草堆里,眼里的怒气也逐渐消失不见。
从此,我们一刀两断,对你,我也不会再恨,因为没了爱就无法去恨,如果再让我见到你,我只会把你当成一个陌路人。
诗寞怔怔地看着燕翎琴,她似乎又看见了她以前自信满满的样子。诗寞打心眼里的敬佩燕翎琴,哭过了没有想着选择更极端的方式来发泄自己的情绪,而是拿得起放得下。这样一个豪气的女人,真让诗寞感觉自愧不如。
燕翎琴轻轻拉开诗寞的手,语气带着些许伤感和不舍:“诗寞,这次我约你出来是想和你道别的。我要回去美国一趟,调节一下心情,估计一年左右都不回来了。”
诗寞瞪大了眼睛,这才发现,燕翎琴脚边立着一个亮红色的行李箱。
“我知道可能有点唐突,不过这也是我临时决定的。是明天早上的机票,我不想你去送我,怕到时候我心软了,就留在这里了。诗寞,到时候到了我会发信息给你的,你一定要经常和我联系。”
诗寞垂眸,掩饰了眸中的黯淡与失落。她在銮盛市就燕翎琴一个朋友,她走了,自己就没有第二个可以依赖、信任的朋友了。
燕翎琴摸了摸诗寞的头,笑说:“好啦,我又不是不回来了。对了,你结婚了可是要告诉我啊,我要喝喜酒的!”
诗寞看着燕翎琴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就知道她是开玩笑的,谁知她却一本正经地道:“你可别以为我是和你开玩笑的,要是我回来了看到你还没结婚······作为好姐妹我可是要考虑给你介绍几个了。”
看着她贼亮亮的目光,诗寞满头黑线。怎么感觉燕翎琴就是自己的监护人呢?
两人静静坐了好久,只是沉默着,珍惜着离别前最后的时刻。“好了,诗寞,我要走了。希望你能幸福,等你看到我的时候,绝对不会是现在的丑样,而是漂亮的我。”
她已经想好了,即使很气愤也不会去恨谭皓。爱一个人太累,恨一个人更累。如果每天的日子是要在这种仇恨中度过的话,人生才是可悲的。
燕翎琴站起身,和诗寞拥抱了一下,抽起行李箱的托杆,捋了捋头发,向前走了几步,摆摆手,“诗寞,再见。”
诗寞微微泛红了眼眶,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朝着她挥了挥手。
燕翎琴只是往前走,克制住自己不回头看——回头了就再也离不开了。
她的背影消失在夜幕中,诗寞却是没有发觉。
一个挺拔的身影站在她的身后,看向诗寞的目光深沉而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