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门的强大震动震得桌上花瓶都移位了,瓶底歪歪斜斜地转着圈。
苍鸩刚出门,她的电话就响了。诗寞靠着门板蹲在地上,一接起电话,燕翎琴压低声音像怕被谁听到一样神秘兮兮地问道:“诶,快说说,诗寞,我说的那男人还不错吧?互相留了电话没有?有没有兴趣交往看看?”
“······我以后再也不去相亲了。”诗寞无奈地翻白眼。
“啊?为什么?是不是我找的人不好,你看不上眼了?我听说他人挺憨厚老实的,学历也高,又孝顺。我也看过他的照片,五官挺端正,不会差到哪里去的,各个方面绝对比那个什么苍鸩好!”
她不说苍鸩还好,这么一说诗寞又想起才走不久的人来了。是,伍军是不错,但她已经没了那个心思再去谈一场恋爱,他就算愿意和自己交往,难道她就拿一颗千疮百孔的心去面对别人吗?
电话那头一直沉默,燕翎琴后知后觉意识到她说了一个“禁忌”词,但话收不回来了,又担心诗寞想起以前那些不好的事情,只好转移话题:“那个,我们不说这个事情了······”
她打断道:“不是他不好,我说过了,翎琴,我如今没有和任何人开始新一段恋情的打算,我需要好好休息一下,感情上的事就先放一边,可以吗?”
燕翎琴缄默数秒钟,她感受到诗寞真的是累了,而且是自己一手造成。自己本就不应该安排这次的相亲给她,而是把选择的权利让出来,什么时候她需要开始新的恋情不用自己帮忙她自会寻找,自己就不必去掺和其中了。终于她妥协道:“好,那我就不再自作主张强求你去相亲了,这次的相亲你就别当回事了。诗寞你现在就好好休息吧,什么都不用想了,知道吗?”
“嗯。”诗寞点了点头,知道对方看不见,她心里也是长长叹气一声。
她双手捧着手机,抬起头来,和苍鸩断绝关系的最好方法就是不要和他碰面,虽然她很明白他几乎无所不能的调查能力,无论她在哪里都能把自己翻出来。可这里毕竟不是銮盛市,再强也是在那个市区里强,不然为何自己安稳地生活了几年也不见他来找她?
苍鸩这次能来到海沙市找到自己纯粹是意外。
诗寞心底自嘲道,她是怎么知道这几年苍鸩就是一直在寻找自己?他认为她们一家都是千古罪人,没把自己一家人毁尸灭迹她已经谢天谢地了,所以诗寞把他这种到处找她的可能性排除到千里之外。可悲可叹,她到如今还在自作多情。
“······”
门外的人顿足,或许是门板的隔音效果太差了,也许是诗寞说话的声音有点大,又可能是他的听力极佳,所以诗寞说的话他还是听得挺清楚的,脸色越变越黑。
她去相亲了?
他回眸望了望紧闭的大门,下了楼。
诗寞往洗手间的方向走去,把头发扫到背后,拧开水龙头捧了一把水在手上,将脸埋在水中,清醒了一把。然后从提包里翻出两张去马戏团看表演的门票,打了个电话给燕翎琴。
明天好不容易能休息,可不能亏待了自己,该出去玩玩的时候还是要出去的。说起这两张门票的来历,那还是公司里搞什么活动发下来的,是的,她听信了钟筠听的话到了他们的TercelSincerity去面试,竟然真的成功了,而且这些年来她工作很勤勉,也获得了一个不错的岗位。这些都是诗寞没有想到的,她以为,接下来的日子只能是与服装为伴,继续着自己的小网店生意。
拨通了电话,诗寞用毛巾擦干手,拾起门票,“翎琴,明天有没有空?要不要一起去看马戏团表演?”
燕翎琴才挂断电话没多久,这诗寞又打来了,一听是这回事,汗颜道:“诗寞,这动物表演是小孩子看的东西了,我们去凑什么热闹啊?”
“可我手上还有两张票呢,公司发的,再不去看就过期了,而且难得有空,不要白白浪费了嘛。”
“唉,诗寞,这个我可真的陪不了你了,我不喜欢看这玩意。不如你找找其他人?再不行,就不看了呗!反正都是免费的,我们又不吃亏。”
诗寞深知自己再怎么说都没用,燕翎琴口里的不想去就是不想去,哪能说变就变的?自己总不能强逼着人家去吧?
“好吧,就这样了。”
诗寞挂断电话,小程就上来了。她瞧了瞧两张门票,笑着出了厕所门,“小程,明天是周六,就不用看店子了,不如一起出门玩玩吧。”
面对诗寞的盛情邀请,小程有点措手不及,她平时是对自己不错,但她们真的还没结伴出门玩过。于是她支支吾吾道:“诗寞姐,我就不去了吧。我正想和你请两天假呢,我父母他们身体不好,我想回家看看他们,你看,行不行呢?”
诗寞愣了愣,看表演和探望父母当然是后者重要,这门票除了她们俩人,好像没谁能和自己去看,当作废算了。
“那行,你赶紧回去看望你父母吧,店里的事情你就不用多管了,我会吩咐其他人暂时顶替一下,你去吧。”
小程欣喜若狂,“谢谢诗寞姐!”
诗寞一瞬间想到了刚走没多久的苍鸩,叫他去?除非她脑袋烧坏了,她怎么可能会同意他和自己一起去看表演?她恨不得他滚得远远的,一辈子都不要找到自己。
可她没料到,门票并没有成为两张废纸。
“嗯?你的票掉地上了。”
到了下班的时候,诗寞的两张门票在包里呆的很不老实,她把坐车卡拿出来,它们就飞走了,正好掉在了某人的脚边。
钟筠听弯腰捡起门票,抖了抖上面粘着的灰尘,递过去给她。
“谢谢。”诗寞一看,原来是他。今天她走得晚,竟然和老总碰一块儿了,忙打招呼道:“钟总。”
他颔首浅笑,问道:“怎么样?找到人去看表演没?”
她苦着张脸摇头,“没呢,一个两个都有别的事,自己一个人去看也没什么意思,干脆送人好了。”
“没有人去啊,那倒是可惜了······看来公司下次得换一些奖励来奖励你们这些人了。”钟筠听若有所思点着头,转而半开玩笑地道:“有没有兴趣和我去看?说实话我还从来没去看过这些东西,应该挺有趣的。你这票放着也是放着,既然能有机会出门见识见识,还是不要浪费的好,如何?”
他在征求她的意见,诗寞“啊?”了一声,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的顶头上司要和自己一个员工一起去看马戏团表演?尽管经过这些年的相处她明白他很平易近人,心术很正,不过还是不好接受他和自己独处的这次机会。也不知是她太防备还是什么,钟筠听再怎么说也是一个男人,防人之心不可无,两人只是上下属关系,这么一起去看表演怕是有些不妥。
但她也不能直接拒绝,“钟总,其实我······”
“其实也不是我要去看。”钟筠听突然来了这么一句,把自己先前说的话给推翻了,而诗寞自己要说的后半句话全堵了回去,顿时她也忘了自己该说什么。他脸上慢慢消散的笑意恢复一片沉静,拧着眉道:“有一个人,她期待一场马戏团表演很久了,我想满足她的愿望。”
她?是谁?
诗寞不敢胡乱猜测,捏紧了手里的票,听他又道:“想知道她是谁吗?如果你不介意,不妨和我一起去看看他们。放心,不会耽搁你太多时间。”钟筠听轻轻一笑,兀自往他的那辆车子上走——低调黑的保时捷。
诗寞杵在那儿不动,像在思考,远远望见他已经坐上了驾驶位,拔腿跑上前。
“钟总,要是你说的那个‘她’需要我这两张门票的话,我就给你好了,反正我也没怎么想要去看表演。”她站在车外,从车窗里伸出票,她从他的言语中能判断出,钟筠听想带人去看马戏团,不过是委婉地向她借票而已。虽然她不明白门票应该不贵,为什么他不肯买一张?
钟筠听扭头看她,没有马上去接票,他想他大概明白诗寞心里想的什么。没有实话实说自己这么做的原因,因为他说了诗寞还不一定能相信,眼下只有带她去了才行。
想了又想,钟筠听叹口气,“上车吧,这你得亲自拿给她。不用担心我开到什么荒郊野岭,手机在这儿,你要报警就报吧。如果你信得过我才上车,也可以选择不上,我不会乱强求别人的。”他把自己的手机放在副驾驶位上,诗寞见状才知他不是闹着玩,是真的想让她去什么地方。
她也不是说信不过他,他堂堂大总裁做的事情别人这么多双眼睛可都看着呢,他的品行绝对不会差,诗寞放一百个心,至于报警······还没夸张到那地步,他要她报,她还不敢呢!要是到底他什么都没做,自己倒成为报假警的人了。钟筠听说的这通话,让诗寞觉着自己像是防狼一样防着他,弄得很是双方尴尬。
“钟总,你看你说的什么话啊。”诗寞咧开嘴角笑了笑,打开车门把他的手机还回去,坐在副驾驶上。
保时捷缓缓启动,朝着他心中的方向开去。
路程并没有她想的那么久,没过二十分钟,就已经到了。诗寞松开安全带,透过窗户就瞧见了这么几个大字:
新海福利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