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喊,还真喊来了许多人。我心想,这赵大牙不愧是街头补牙的,但见他脸不红筋不胀地坐在地上,那神态,果真和市井间的小贩没啥两样。换做是我,还没吆喝,人已经笑个半死了。见赵大牙在叫卖,我和段安然便坐在一旁,侥幸地想,兴许这伙计还能赚几文钱。
那围观的,多数也是手里有货的小贩。他们看了一会,都笑着走开了。赵大牙的面前,顿时冷冷清清的。我心想,定是别人看出端倪来了,要不然也不至于这样。
坐了大半天,就在我和赵大牙准备带着东西闪人时,巷子的一头,笔直地走来一人。那人长得虎头虎脑,眉毛浓得就像我们的朱总理一样,一看就是有来头的人。
赵大牙见了,知道那人是个大买主,又提高嗓门喊了起来:“走过路过,莫错过咯。刚出土的新鲜宝贝,乾隆皇帝他老娘用的尿盆咯。不多不少一千大洋成交咯!”
这吆喝声,倒是把那黑大个给吸引住了。但见他快步走来,一句话不说,就在赵大牙的面前蹲下。接着,只见他两眼发直,一动不动地盯着地上那玩意。
见他那专注的表情,我和赵大牙反倒紧张起来,心想,莫非这玩意是真品?
黑大个看了一会,忽然仰天大笑,口里说道:“好个会叫卖的兄弟!”
赵大牙听对方将自己唤作兄弟,知道是个豪爽的江湖中人,于是一脸诚意地问:“大哥,你看出个什么名堂来?说实在的,小弟也是刚从他人手中买来,是个外行!”
黑大个提着那盆子,不慌不忙,一拳抡下去,那盆子便成两半了。
这下,听到响声,周围的人又再次围了过来,就连过路的人,都停下不走了。
赵大牙心疼地拎着那两半盆子,问黑大个:“大哥你不买便是,干嘛要砸坏它?”
黑大个说:“这老不死的,专会害人!咱们白化自治州,不知有多少老实人,被那老不死的坑骗。就这玩意,我一看就知道,是同一家模具厂仿造的。”
赵大牙用手摸了摸盆子,不解地问:“大哥,可这盆子的外层,可粘了不少尘土。瞧上去,像是有个几十百把年的历史了。若是仿造的,看上去不会这样陈旧……”
黑大个笑着说:“屁的尘土,你且等我几分钟。”黑大个说完,就从旁边一位老者手中接过水烟筒,对着那盆子哗啦一倒,便浇了个浑身湿透。这下,又见他放下水烟筒,张开五指,在盆里一抹,便抹下一层淡黄色,像是酱油般的东西来。
赵大牙用鼻子一闻,顿时扔下盆子破口大骂:“好个老鬼,竟用酱油骗我!”
黑大个说:“这盆子,外面抹了酱油,涂了尘土,所以看上去陈旧。再者,底部有御膳字样,更是想要蒙骗他人,误认为是皇宫当中的厨房用品……”
赵大牙站起来,就想要领着我和段安然去找老头算账。我一把将赵大牙拖着:“咱们是要找个识货的人,帮咱们去看东西。咱们一不是来买东西的,二不是来找人打架的啊?”
赵大牙这下终于回过神了,转身就将正欲离开的黑大个抓住。
黑大个吃了一惊,可能是没料到赵大牙手上有这般力气。
“老哥,我看你是个行家,实话告诉老哥,我和兄弟手上还有个宝贝,一直想要找个靠得住的行家,帮忙看上一看。刚才见老哥砸盆子的神态,像是个仗义之人。”
黑大个见我们三人一脸的坦诚,从中看出几分异样,当场便答应了我们。
出了巷子,我们一直将黑大个带到酒店前,并用车载到公园的树荫下,找了个没人的去处,将提前准备好的一把小刀递到黑大个的手上,让他看个究竟。
黑大个的眼睛一下子瞪得老大,愤怒地说:“谁敢冒充我们莫家庄的名号?”
段安然于是说:“是一个会法术的道士。手里有些铁狗,没人奈何得了他们。这些人在外为非作歹,我们没法,才想到要去找莫家兄弟,弄把上好的剑!”
黑大个掏出手机,给另外一人打了电话。少顷,黑大个说:“我兄长在家,你们说的是,可以找到帮忙。至于我,只爱抱打不平,专门把仿造我家器物的人赶走。”
在黑大个的带领下,赵大牙将车一直开到县城南面的山沟里。那山沟里,远远地立着几座巨大的风车。风车脚下,有一些青瓦房。我们过去时,瓦房顶端的烟囱里正冒着青烟。看样子,那黑大个的家里,的确是个做艺术品的。
车子在风车下停住,屋檐的转角处,走出一人。那人脸色虽然和黑大个一样深黑,但身上却穿着一件白色的旗袍,头发也飘逸,如同女子一般。再看走路的姿态,哪里像是出苦力的人,倒像是在深山老林里修仙的隐者,有种不食人间烟火的味道。
“五弟,这三位,就是你带来的客人么?我不是说过,这里不见客!”
那人的话语有些冷,且孤傲。黑大个上去嬉笑道:“大哥,我晓得你不见客。可这三位客人被人欺负,对方手里有厉害的法宝,还敢盗用我们莫家的牌子。”
白袍人看了看我们,问:“你们遇到什么人,那人有什么法宝?”
我于是过去,把罹罗村的铁狗纸猫说了一下。白袍人听了说:“这事我有所耳闻。这样,你们随我来。那铁狗的事,当年在这一带,的确害人不浅。”
风车下的屋子里正散发着红彤彤的光芒,几位大汉抡起铁锤,正乒乒乓乓地敲打着。他们口中叫着号子,影子被即将西下的夕阳映照在另外一堵泥墙上。
白袍人把我们带进一间布置雅洁的房间,那房间像是一个书房的样子。无论是天花板的吊顶,还是地毯和墙布,全都镶嵌着精致的花纹。就连大理石茶几,上面都刻着精美的图案。看样子,这白袍人,根本就不像是干苦力的伙计,倒像是个文化人。
黑大个很乖巧地给我们倒茶,很难让人相信,这大个子也有如此温顺的一面。
白袍人说着,径自走到屋内摆放着的火炉面前,双手只轻轻一拧火炉通风处的盖子,那尊巨大的铁炉便轰隆一声,凭空掉到地下去了。炉子落下去以后,地板之间就出现一个面积为一平米左右的正方形窟窿。我站在窟窿前往下探望,发现窟窿之下,是一个密室,密室的墙壁就像镀了层黄金一样,散发着金色光芒,光芒之间,隐隐可见有些文字。
“这是我们莫氏刀具的藏刀室,里面有些值钱的宝刀,两位不妨看看!”白袍人说完,自己先纵身跳了下去。等他落定之后,方才抬头招呼我们:“三位兄弟,下来吧!”
赵大牙听说脚下的密室里有宝刀,当下想都没想,噗通一声便下去了。
我站在上面试了试,由于地板上有点反光的原因,我无法估算高度,所以迟迟不肯跳下。赵大牙见我在上面无动于衷,心里急了,便喊:“大冬,下来!没事儿的!”
听赵大牙喊,我又试了试,不料一个不小心,脚底一滑,一跟斗就栽下去了。好在段安然和赵大牙见了,两人都跑上前来,一人出一只手,将我给稳稳接住了。
密室的空间是一个7字型,窟窿的正下方,是狭长的过道。过道两侧的墙壁上同样铺着墙布,只是那墙布的颜色,全都是金黄色,不仔细看,还以为是一层镀金。
在金黄色的墙体之上,四处都悬挂着古人的画像,其中一幅我认出是终南山的丘处机,除此之外,竟认不得一人。再往前走几步,通道两边悬挂的,不再是圣人画像,而是一件件兵器。左边是刀,右边是剑。从外形看,刀剑的大小和形状不一,应有尽有。
“没想到,在云贵高原这地方,还有会有这样的收藏!”我惊叹道。
赵大牙说:“刚听老先生说,莫氏刀具,我便认得了。大冬,你在紫桐那边,自然不知道莫氏刀具的名号,在咱们当地有多响亮。每到农忙时节,咱们白化自治州,基本上每十户人家的家中,就有七把莫氏镰刀。我还听说,莫氏刀具,也分等级,只要你能出得起价,什么样的价格,就有什么样的刀。据说,山西有位煤老板,前些年就专门花两千万,从莫氏兄弟手中,买走了一把堪称刀王的宝刀,用来收藏……”
莫老先生走在前面,听完赵大牙的一番讲述后,只轻描淡写地说:“刀王!那把刀算不上是刀王,充其量不过是比平常的莫氏刀具好一些,还不如这密室中随便一把!”
“这么说,这密室中的刀,已经是全天下最好的刀了?”段安然不禁问道。
莫老先生没有回答,继续领着我们往前走。三人来到密室的正厅,在那儿,我们意外发现,原先的金黄色墙壁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四面古色古香的巨大铜镜。
四面铜镜的光芒汇聚处,静静摆放着一个钢琴般的物件,那物件被银色的丝绸盖着,在莫老先生没有将它揭开之前,我们做梦都想不到,下面竟然是一把巨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