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翻了个身:“可笑!什么是警察?什么是小偷?我说师兄,你都活到这把年纪了,怎么还是鼠目寸光?警察不穿工作服,和小偷坐在一起,我再问你,谁好谁坏?”
老爷子好像显得比较有耐心,不过在场的人都看得出,他是在试探对手。
“还是警察好,小偷坏。一个人的好坏不在于身份,而在于他所做的事。”
男子呵呵冷笑:“说得很好!如果有一天,世界上的警察都消失了,小偷横行,成了一种司空见惯的职业,我来问你,小偷当中,是否会成立一支警察队伍?”
老爷子当场语塞,靠得最近的金大队说:“也许,会是这样吧!”
男子显得很得意:“那就是了,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谁好谁坏?”
骆宾王听不下去了,大声问:“那你说,我们和你谁胜谁败?”
男子慢悠悠直起身子,正襟危坐,缓缓说道:“我说还未必!”
未必两个字刚说出来,屋内突然传来一阵吱吱的杂音。就在几秒钟之内,几道落地窗的钢化玻璃全被震落了。骆宾王大喊:“捂住耳朵,声波武器!”
大伙刚把耳朵捂住,我突然眼前一黑,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等我睁开眼睛的时候,除了那个坐在戏台上的男人,和地上躺着的那具女尸,其余的人都不见了。我扭头去看窗户外边的天空,发现同样是漆黑一片。
“怎么回事?”我挣扎一番,踉踉跄跄站起来问。
屏风后面走出两个岁半左右的小孩,其中一人身上还裹着一件极为眼熟的襁褓。
男子指着那小孩对我说:“这件襁褓,不陌生吧?”
“他是……庙小倩……生下来的那个?”
男子点头:“记性不错!”
我不明白庙小倩生下来的死胎为什么会复活并成长。不仅如此,这一路我们所经历过的许多事儿,用科学几乎只能解释一半,而另一半的内容,则将我们推进一个不可预知的深渊。
——不断有人被推荐这个深渊当中,好像从庙小倩收到寿衣开始,就没完没了。
我冷笑一声:“骗谁!你以为弄件一模一样的襁褓随便套在一个小孩的身上,这个小孩就是庙小倩的孩子了?你说我罗大冬稀里糊涂可以,但当时替庙小倩接生的,可都是紫桐医学院数一数二的高材生。当时,不是所有人都确定那个孩子已经死了吗?”
男子将两个孩子搂在怀中,一副不屑一顾的表情:“挺好!听起来有点儿逻辑了。罗大冬,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笑。那我问你,庙小倩是如何怀孕的?”
我无力地瘫坐在一把木椅上,骆宾王的确没告诉我,庙小倩被强暴一案的进展。
“这就对了,我再问你,婴儿在母体当中,要多久才能长成一个完整的人?”
这个问题又将我难住了,以前我总觉得自己还算聪明,没想到在男子面前,我突然觉得自己是多么的傻,多么的幼稚。逻辑思维不够强大不说,连许多生活常识都不懂。
男子显得很得意:“那我告诉你,至少要在七个月以上!她的那些小朋友,不都是学医的吗?为什么连这么低级的常识都忽略了?我告诉你庙小倩为什么会精神失常,那是因为她无法接受这样的现实。人类都只认为自己很聪明,然后很可笑地用自己的愚昧去嘲讽真理。在许多科学的未知领域,人们唯有选择逃避或否定,遗忘或忽视……”
我打断男子的话:“你跟我说这么多有什么鸟用?这些关我罗大冬什么鸟事?”
“哈哈!”男子一阵狂笑,“真的与你罗大冬无关么?若是这样,庙小倩收到寿衣,关你屁事?你为什么要斜插一枝花,为什么要去替庙小倩接生?你仔细想想,从头到尾发生的每一件事,你们的头儿真正让你介入的有几件?这就是我选择你的原因!”
这句话说得我哑口无言,的确从开始到现在,许多事都是我主动去参与的。
老彭和汉堡包他们和我不同,他们是真正的警察,许多事都是被迫参与。可是像我这样的家伙,若是不想搅合进去的话,完全是可以找理由回避的。
“你天赋一般,智商更是一般。论情商的话,不是我瞧不起你,你实在不如一个高中生。若说在你的身上,还有一点儿天赋的话,那就是你的梦魇遗传……”
“梦魇遗传?那是什么东西?为什么我从来没有听说过!”我暗讨。
男子颇有耐心地为我解答:“梦魇,俗称鬼压床,在医学上叫睡眠麻痹,属于精神学范畴,也在遗传学里面。我们都知道,人活在两个世界里,一个现实世界,一个梦境世界。我们之所以能够区分梦境和现实,那是因为现实比梦境更加真实。可是鬼压床不同,鬼压床是一种完全超乎现实的梦境,它能够让一个人身临其境,甚至彻底摧垮一个人的意志。”
听到这里,我总算听出一些眉目,问:“难道之前的经历,都是梦魇?”
男子用手指了指我,那两个小孩立马跑过来将我的双腿紧紧箍住。
其中一个小孩舌头噗噗卷着,鼻孔里,耳朵里全是挪动的蛆虫,面色蜡黄如枯木。
另外一个小孩躯体浮肿,身上散发恶臭,满脸都是血水,浑身湿淋淋的。
这两人从我的腿上像猴子似的慢慢往我的身上爬,一人用腿抱住我的腰,一人已经爬到我的脖子上骑着。腰间的那人用手从鼻子里扣出两条蛆虫,往我的鼻孔里塞。头顶的那人,大张着嘴巴,腥臭的血水从嘴巴里像口水那样,一窜接着一窜滴落在我的额头上。
我的鼻子里像是有东西在挪动,一股黏稠稠的液体正顺着我的面颊流淌。
男子欣然侧卧,用手托着脑袋,面对我:“怎么样,这种感觉是不是很真实?”
“你……你把他们……都怎么样了?为什么这儿漆黑一片?”我问。
男子回答:“别担心,老夫真正的对手不是你们这些小喽啰。杀几个小喽啰就像踩死几只蚂蚁,有什么劲?老夫只对你有点兴趣。试想一下,能把一个冬瓜一样的小人物,调教成一个知生死,通鬼神的大人物,这是一份多么伟大的事业?一想起那些艺术品,老夫都会兴奋得睡不着觉。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只有你我两人在畅谈,老夫也不妨让你看看老夫的真实模样,听听老夫多年以来憋在心里,从未对他人说起过的心里话!”
男子说着,顺手摘下脸上的面具。一个年轻俊美的美男子就出现在我的眼前。
这家伙不说比得上潘安,至少不在周瑜之下,羽扇纶巾,何等潇洒!
“怎么样?说不出话来了吧?老夫这把年纪,还有这等容貌,是不是羡煞世人?”男子说着,再次将面具带上,“现在,再来谈谈你我的理想。人活着,就要有一定的理想。连周星驰都会说,人若是没有理想,那跟咸鱼有什么两样?你罗大冬为什么如此平凡?那是因为你生不逢时!我袁子午也是如此!老夫也是生不逢时!若在乱世,麾下百万雄兵垂手可得!”
这番话听得我毛骨悚然,看样子,对手比我们想象中的要厉害不知多少倍。
“老夫这辈子,最见不惯的,有两种人。第一种人,像你们头儿那类人,自认为有一官半职,九品芝麻官,能调度几个像你这样的人,必要时锤锤桌子,拍拍板凳,就认为自己很了不起,很牛逼,很风光,简直就是鼠目寸光!另外一种人,就是像你这种,得过且过,好无理想,傻不拉几的家伙。你说你活在这个世界上做什么?宇宙的事情你懂多少?这就是我的理想起源。老夫的理想就是要毁掉第一种人,重塑第二种人,永远活在对真理和艺术的追求当中。你是不是想问我,笑面佛跟我是什么关系?老夫现在就可以回答你,他只不过是老夫的一粒棋子而已。什么教主,什么活佛,什么菩萨,这些人在老夫眼中,都是人渣!”
两个小孩子笑嘻嘻从我的身上离开,我一阵呕吐过后问:“你的信仰是什么?”
这个自称袁子午的人回答:“你的问题让老夫感到心旷神怡!老夫很乐意回答你的这个问题。老夫的信仰是真理,追求是艺术。老夫这一生要做的事情,就是用无数被科学否定的真理,去打败科学。让一群小偷穿上制服,让一群强盗去主宰世界。”
我唾骂:“你这样的做法,和当年的希特勒有什么区别?”
袁子午捏着下巴:“要说没有区别,的确没有区别。我们都是为了心中的理想而战。要说有区别,当然有区别。我和他的区别就是他已经战败而死,而我的战役刚刚开始。”
“你的士兵是谁?你的武器是什么?你准备用什么去作战?”我问。
袁子午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我,还有地上躺着的女尸和身边的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