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来都只听说兰禛风流妖魅,凤眼勾魂,但此时一见,便只觉得站在面前的男子,拥有着一双清澈明媚的眼睛,里面很干净,与传闻甚是不符,讶异之际,却也不表现出来,只是笑道:“这礼数已经可以了,难不成,你要让本宫仰视你?”
这话可是重了,兰禛一听,连忙坐在侧席,低首连说不敢。陆梓钦与宁逍也随即站在他身后,一直低首不语。
安锦本来是想一探究竟,试一试这兰禛,但见兰禛如此,这探求的心思便也已经消失了大半,一时间也无话可说,只好打量着屋内的情景。
虽说是相府,但这府邸并不富丽堂皇,只比一般富裕人家多了些文人气息,心中便对敖国的丞相起了敬佩之意,只是一想到,倘若戎王事成,这丞相府也便消逝了,但她安锦从来不知道什么叫怜悯,她只知道,一旦敖国时局动荡,她便有了可趁之机。巡视着的目光突然间停滞住,她突然猛地起身站起,目光极为凛冽。
兰禛见她忽然间如此,不知发生了什么,便也只好站起身来,轻声问道:“公主怎么了?”
安锦瞬间平息心情,面上含笑,缓步走向一张挂在墙壁上的画,柔声问:“这画从哪来的?”边问,边直视兰禛眼底。
兰禛似乎是突然间受到蛊惑般,双眼茫然地看向那张画,那画平平无奇,只一株野地里的墨兰在静静绽放着,画工也非奇绝,可以说只是一幅普普通通的景物图。
兰禛看了一眼,轻轻摇了摇头,道:“不知。”
安锦笑得更加妖娆,嗓音更为柔媚,“真的不知?”言罢,她突然又看向正抬首看那幅图的陆梓钦,轻启朱唇,“你可知晓?”
陆梓钦的眼神有一瞬间的茫然,但他立即转醒,平淡生硬道:“不知。”
安锦似乎又想说什么,但一直站在她身后的婢女却突然出声,声音嘶哑难听,“公主,时候不早了,该回去了。”安锦一愣,继而微笑道,“也是,叨扰了这么久,本宫也累了,貘儿,回去吧。”
貘儿闻言,自然应声。兰禛却抬首道:“公主难得光临敝府,难道……”
安锦微笑打断,“来日方长,等本宫有空了,自然再来看望兰公子,到时候,可别又让本宫久等。”
兰禛连忙应声,“不敢,恭送公主。”
安锦缓步走至兰禛面前,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轻笑道:“你可真生了一双好眼睛。”言罢,转身向外走去。貘儿跟在她身后,似乎是不小心绊了一下,兰禛伸手去扶,她到了一声谢,便匆匆离去。
安锦华丽丽地来了,却似乎不甚如意地走了,目送着华贵的马车渐渐远去,兰禛却突然转身问道:“为什么她这么急着走?”
陆梓钦疑惑地看向他,不语。而一直未说话的宁逍,此时却是抬首,唇角微扬,眼梢生魅,眸中光华闪耀,美不胜收,声音清醇,“连续使用魅术,可是极耗精力的,她是无力了。”兰禛闻言,恍然大悟地点点头。
这么诡异的场景顿时让陆梓钦一头雾水,“宁逍”见他如此,好笑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要是再想不明白,本少爷可不用你了。”言罢,便欲拂袖而去。走了几步,却又突然转身,魅笑地看向“兰禛”,“辛苦你了,宁逍。只是……”
宁逍忙问:“只是什么?”
“扮演了你师兄后,又假扮我,你应该累了吧?”声音听似很温柔。
宁逍顿时感动,“没有,还好……”
“还有。”兰禛继续道,“那婢女有没有做什么?”
宁逍想了想,单纯道:“也没什么,我扶了她一下,她好像也只碰了一下我这里。”说罢,指了指自己的胸口,指完后才发觉不对劲,顿时脸色发红,不过他此时顶着兰禛的脸,红起来,竟然别有一番风姿,陆梓钦看着,直发着愣。
兰禛见了,黑着一张脸,迅速拉起宁逍,流星般冲进了房间。
垂下的流纱帐因为门的突然推开而轻轻飘起,显现出一年轻的俊美男子,他正悠闲地倚在枕上,手捧一本书,静静看着,将突然闯进来的两人给愣住了。
兰禛怔了怔,继而唇角上扬,可眼中却毫无笑意,声音冷冰冰的,“敢问宗将军,为何你还在我房里,而且……”
“而且”,宗诩抬首,黑眸染上淡淡笑意,“还在你床上。”
这不是厚脸皮是什么?不过兰禛已经拿他没有办法了,便只好随意坐在桌旁,一声不吭,倒是宁逍对宗诩显得很热情,问:“师兄,你的伤怎么样了?”
宗诩似乎很是受用,薄唇掀起一个温柔的弧度,“我的伤么……可还要养上几天。”
宁逍惊讶,担心道:“这么严重?”
还未等宗诩回答,兰禛却幽幽道:“宁逍,人家在骗你多给他卖力几天呢,你还真要把自己卖了?”言罢,看向宗诩,“安锦可不是那么好骗的,她今天见了宁逍,记住了他的眼睛,而你,和你师弟可不是同一类人。”
宗诩缓缓收起笑容,合上手中的书,看向宁逍,眸色深幽,“师弟,昨夜与今天辛苦了,你接下来好好休息吧。”
宁逍似乎有些不自在,恢复了真容后的脸色白皙透亮,眼睛大而黑亮,唇红齿白,此时看向宗诩,脸上微微泛红,道:“其实,是我先对不起师兄的,这么做,完全是我自愿的,况且,师父让我出了师门,就是让我多多历练,向师兄学习的。”
“你对不起他?”兰禛听后,愕然地问道。
宗诩没有啥反应,依然淡淡坐着,宁逍却是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小声道:“我以前以为师兄为了权欲和戎王合谋,对你见死不救,但后来才知道……”
“宁师弟”,宗诩起身站起来,将手中的书放置桌上,打断他的话,“你不是累了么?去好好休息吧,否则师叔要怪罪我欺负你了。”
宁逍抿了抿唇,大眼睛看向宗诩、兰禛两人,一时不知在想些什么,最后才小心道:“嗯,那我先去休息了。”言罢,缓缓走了出去,并关上了门。
一时间,房内极静,无人言语。
兰禛自顾自地喝着清茶,流光溢彩的眸子此时微微垂下,长长弯翘的睫毛微微颤动着,仿佛蝴蝶飞舞般美好却柔弱。宗诩沉默着立于一侧,黑眸敛下,修长的眉梢斜飞入鬓,眉头却是微微皱起,淡色的唇瓣此时紧抿起一条冷硬的直线,然愈发显得俊美异常。
房内的低气压在兰禛轻放下茶杯时被打破,只听她轻声道:“他是要说什么?”声音不似平常的冷魅,而是清和温醇。
宗诩抬眸注视她美好的侧脸,淡笑:“他是说,原来,我和你是同一个阵营的。”
“是吗?”兰禛忽然侧首,微微上抬,看向他的眸光里,静静问道。不等对方回答,却又道:“我一直在想,到底是谁在一夜之间,救了我?”
宗诩神色依然不变,只微微一笑,“那你想到了?”
兰禛紧盯着他,突然间却笑了起来,微微弯起的凤眸仿若璀璨的烟花,美好,但却转瞬即逝,秀眉舒展开来,恰似远山,清淡,朦胧,美好。只见她轻启朱唇,“真是可惜,我还没有想到,不知,宗将军可知晓?”言罢,眉梢轻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