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手机倒扣过来,不再去看,却依旧低着头。左手的袖子不知何时捋了上去,再次露出了手腕上宽大的墨绿色的手镯——这个手镯跟了我才半年,可是手镯边缘已经褪去了金属光泽,变成了黑色。大概是因为我从不摘下,就连洗澡时都带着的缘故吧。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而他,也不知何时睡着了。我忍不住看向他熟睡的侧脸,心如刀绞。一定要这样对我吗,就因为怨恨我妈妈,你就要毁了我吗?不管我和妈妈关系多么差,就因为这层血缘的存在,我就要为她做的一切付出代价吗?
这一路坐了一天一夜,正如来时那般。半年前,我好不容易走出了阴霾,独自来到火车站,正幻想着新的生活,没想到却在同一列车上碰见了他。得知他居然和我一个学校时,我恨不得去死。
拜他所赐,高考之后的那个夏天,我几乎没有笑过,即使是得知自己考上了心仪的学校那一刻。我更没心情去打听他考去了哪里,这次是不是又落榜了。只要和我不是一个学校,就好。
但上天偏偏要和我作对,不管概率多小,总会发生。
火车停了下来,又转乘客车,再步行,然后到了家。从下了火车开始,他便紧紧地握着我的手腕,很疼。我机械地被他拽着,没有再挣扎,因为我知道,想挣扎也挣扎不掉。还好,他握的不是左手,还好。
家里静悄悄的,父母都还没有回来。他径直来到他的房间,一下子把我甩在床上。我猝不及防,不住地向后躲。他的目光冷了一下,两只手按住了我的胳膊,问道:“又想往哪里躲?”
“你又想怎么样?”我嘴上这么问,心里却清清楚楚地知道他想做什么,下意识地向后躲。
他爬上来,一步步地向我逼近,眼里的歹意也越来越浓。我心里一阵恶心,又要开始了吗?
他扑倒在我的身上,开始一阵乱摸。我心知无路可逃,便咬紧了牙,不住地提醒自己,很快就过去了,我没有损失,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突然,一阵手机铃声响起,他大骂一声该死,便爬了起来。
“喂?”接通了电话,他马上换上了一副微笑了表情,声音也变得温柔起来。
电话那头的声音很甜,一听就知道是个女生,只是我没听清里面说了什么,也不关心。
“好,你等一下。”他说着,拿了手机走了出去。
我忙爬起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锁上了门。
不到一分钟,“咣咣咣!”急促的敲门声传来。
“你……你开门!”他边敲边喊。
“不要!”我嚷嚷道,“一开门你又要乱来,傻子才开!”
“你我外套还在里面,你让我先拿出来!”他继续敲门。
我看了一眼他扔在床上的灰色羽绒服,心里一阵幸灾乐祸,便说道:“你自己活该,关我什么事?一会儿就给你扔楼下去!”
“你不打开我撬门了!”他还是不死心。
“随便!”我说道。“等你撬开了,东西我已经扔下去了。”顿了顿,我补充道,“有撬门的工夫,还是先跑下楼去捡东西更靠谱些!”
说着,我来到床边,捡起他那件灰色外套,掏了掏衣服兜,里面有一摞零钱,还有一串钥匙。
随手把零钱揣进自己的口袋,我笑了笑,这便宜不占白不占。又打开了他的钥匙扣,解下了全部的钥匙,刚要扔下去,突然想起一事,便停了下来,打开抽屉,往里面一放,然后上了锁。
“咣咣咣!”萧羽白加大了敲门的力道。
“别白费劲了,”我喊了一声,心里有一点小得意,“拜你所赐,门锁早换上了高级的,你撬不开的!”
“有本事你就别出来,”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气急败坏,“整个假期都别出来!”
“我就不出来了怎么了?”我继续和他叫板。
他没有再说什么,也没有再敲门,外面就这样安静下来。我躺在床上,如释重负一般,却忍不住苦笑。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假期那么长,父母又经常不在家。一只饿极了的狼总会找到小白兔的藏身之处。就算躲过一次,但整天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他也有的是机会。
本以为多耗一段时日,等他上了火车,我就可以一个人留在学校打工——反正那个家除了爸爸,也没有人在乎我的死活。
既然回来了,这段日子该怎么过?唯一关心我的爸爸要给病人做手术,长期不在家,而我整天面对的,又是这两个人。萧羽白就不必说了,而妈妈……我闭上眼睛,不愿再想下去。
在命运的车轮面前,是继续苦苦挣扎,努力逃脱,还是任凭命运的摆布,不再去想其他?曾经我选择了前者,可现在我觉得,无论是哪一种选择,结局都是一样,那便是无路可逃。
心里一阵愤怒,我拿起桌上的一杯水,倒在了他的衣服上,又打开了窗子。“呼——”一阵冷风吹进来,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一把抓起他的衣服,匆匆一抛,便迅速关上了窗户。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不知何时开始,我觉得肚子空空的,还隐隐作痛。我这才意识到,自从被萧羽白拽上火车之后,就没有吃过东西。在车上萧羽白倒是给我递过面包,却被我毫不留情地扔了回去。
不确定爸妈是不是回来了,萧羽白有没有在外面,我不敢贸然走出房间。我捂着肚子,开始翻箱倒柜地找东西吃。但半年没回家了,以前储备的那些干粮早就一点儿也不剩,翻了半天,只找到一袋小当家干脆面。
我皱了皱眉头,还是打开了包装袋。尽管讨厌方便面,可是没了别的选择,就只能将就了,总比饿着强吧?
随便嚼了几下就吞下肚,我匆匆喝了几口水,漱掉满口令人作呕的味道。见外面天色暗了,我抱起被子准备铺床睡觉。突然,一阵疼痛袭来,我胳膊一软,被子一下子落在了地上,而我,也摔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