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没有关系!”男人急急道,“适才救人的时候,情况紧急我也没来得及多想,现在想来,那却是个女人了。这衣服上的胭脂,若不是你的。那定然就是她的。”
若是苏云婳较真,打定了主意要无理取闹,这会儿自然也是吵吵的起来的。不过,她选择了相信。
并且忽然问道,“你遇见的可是个个子高高,狐裘穿的和的农人差不离的男人?什么时候遇见的?”
“约莫一刻钟之前遇上的。”慕容承景淡淡道,眼中却带了一丝奇怪,“怎么,云婳你认识此人?”
苏云婳就说起了朝颜公主乔装过来的事儿,慕容承景听的惊讶,“那竟然就是朝颜公主?”
他之前倒是听说苏云婳说过湖心亭的事儿,也知道苏云婳和公主合作的事儿,但是却一直都没有见过朝颜。
心底里,慕容承景一直觉得,既然有这个野心和算计,又能和苏云婳合作的人,估摸着也是个和云婳差不太多的姑娘。没想到……
“怎么?你有意见?”苏云婳微微挑眉,“有意见也没有用,你刚刚说的那些,都的确是她会干的事儿。追她的人什么样,你见到了么?”
“是……”
“先别说。”苏云婳忽然捂住他的嘴,而后拉着他出屋,竟然直接上了瓦背,“好了,你现在可以说了。”
慕容承景还是没有说,而是一把裹了身边人,如一只黑色的大鸟一般,点足飞身,隐入了这驿馆的最高建筑驿楼。
“你也发现了?”黑暗中,苏云婳小声地问慕容承景。
慕容承景点点头,“屋后一个,屋侧一个。就两人,想来不是来杀人,只是来探探虚实或听墙角的。”
“竟是有两个?”苏云婳微眯了眼睛,目视着东跨院方向。
从这里看过去,其实因为天黑的缘故,并不能看见听墙角的人,但是她心中十分清楚,的确有人就在那个院子里。
在提醒慕容承景出来之前,她就听见了左边那窗户外传来了极细微的脚步声,但是却没有发现屋后那人,可见那人的功力要越发深厚一些。
“后面那个,在我们上屋顶之前,却是在屋顶上的。我听见了。”慕容承景沉声道,“云婳,你许是因着那公主的缘故,被人盯上了。”
苏云婳低笑一声,满不在乎道,“我迟早都是会被盯上的,因为什么又有什么要紧。”她乌溜溜的眼珠儿一转,心中多少就有了些底儿,“左边的那个武功不是很济,说不定是原西梁的皇子派来探虚实的人,用不着理。至于后面的,不是君冽寒的就是国师的。不过,我认为君冽寒的可能性比较大。”
慕容承景微微挑眉,“为什么?”
“第一日进驿站的时候,张安曾先我一步熟悉环境。他与我说,没有去看过西跨院,我最近想了想,此话却是个谎话。”苏云婳凝眉道,“那****的手伤了,这才会在湖心亭中遇上了朝颜公主,还动了公主香料。”
慕容承景对制香这事儿一贯都不太明白,可饶是如此,他也觉得,张安手受伤了,和动香料之间有什么关系呢?他望着说话一向跳跃的妻子,期待着她的解释。
苏云婳会意,“张安的手,应该伤在一处十分特别的位置。《药典》中有记载,双手其实是暗含人体大脉的,有一处,以特殊的力道击之,则可使被击之人有断臂之痛,无可解指法,唯有强烈气味,方能缓缓其疼痛,十二时辰内若得缓解,疼痛自消,十二时辰后不能解,则臂废。”
“你是说,张安入了湖心亭之后,恰好看见了那些瓶瓶罐罐,所以才……”
“不错!”苏云婳十分认真地点点头,看起来对自己的猜测十分自信。然而,慕容承景看起来却是一脸“不敢苟同”的表情,“那你说,他为什么要瞒着受伤的事情呢?”
“他逞强,不想要我们担心啊。”苏云婳说的越发理所当然了。
慕容承景看着对自己的推理十分满意的小妻子,有些无奈地叹息了一声,“云婳,那你有没有想过,以张安的武功,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上伤了他。有那样的高手在,他的优先选择应该是和我们说实话,让我们有个准备。但是,他选择了不说。你觉得这是为什么?”
“不想让我们知道是谁伤了他?”苏云婳侧头凝眸问。
“这是可能之一,还有一个可能就是你想当然的推断恐怕有些不太对。”
苏云婳咬了咬下嘴唇,争强好胜之心顿起,“我知道你是很讲证据的人,但是此事像我这么说,才是最为合理的发展方向。又或者,他就是不想让我们知道是谁伤了他呢?”
慕容承景望着已经隐隐有些抬杠意思的人,忽然又沉了声音问道,“云婳,你真的希望是这个答案么?”
苏云婳愣了一下,而后耸耸肩道,“是又如何?退一万步说,他追随我,是追随我的道。若我如今的道已经不值得他追随了,离去有何不可呢。人生而自由,就是父母都没有资格完全干预子女的任何选择,更合况萍水相逢?”
慕容承景的本意,其实是希望她小心谨慎一些。张安有隐瞒的事儿,其实只是个引子,他想说的其实是那朝颜公主的事。他觉得那个人不一般,不太希望云婳和她来往合作。
但是这一刻,他无言以对。
望着她好久之后,他才终于从那句“人生而自由”的震撼中缓过神来。“云婳,我很惭愧。”
他这么说,苏云婳反而一时间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想了想才隐约明白过来,在这个时代,说出人人都自由这种话来,未免有些超前。不过,也就是这一刻,她心中生出喜悦和甜蜜来。
喜悦的是她的男人并不迂腐,甜蜜的是他向自己低头时诚恳态度。
不过,也就是这个时候,慕容承景忽然道了句,“不好!出事儿了!”
苏云婳闻言一惊,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但见东跨院中瞬间火光冲天,仔细一看,分明就是他之前所住的那个主间,
苏云婳登时急了,“快送我回去,朝颜给的盒子还有你送我的剑都在里面呢!还有……”
不等苏云婳说完,慕容承景就变戏法一般从身后拿出了一个盒子来,然后又指了指她的腰间,“剑没带的话,那又是什么?”
苏云婳低头一看,果真见那一柄乌金剑就挂在自己腰间。
“看来你这两日也当真是为那香料的事儿太投入了,竟然事事都不放在心上了。”慕容承景的语气中,多少带上了一丝嗔怪。
苏云婳心虚地摸摸鼻子,而后岔开了话题。“那我们也还是早点回去吧。既然是纵火,总归要让我知道知道,到底是什么人竟然这般大胆。我可不想就这么放过那幕后黑手!”
“是是是,”慕容承景揽她入怀,带着她往那火光冲天处去,“就没有见过你睚眦不报的时候。”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儿么。就像以德报德一样。”苏云婳的语气风轻云淡,却带着无比自然的诚恳和认真。
慕容承景没有说话,却在心中暗暗道,“你能做到固然好,若是你做不到,也不是甚么要紧的事儿。别人欠你的,我自一分不差地全部替你讨回来。”
也不知是心有灵犀还是别的,他刚想完,她就又往他怀中靠了靠,动作轻柔亲昵,是说不出来的乖巧。
他们本就走的不远,没有多久,就落在了院子里。
彼时,驿馆的人已经发现了走水的事儿,正在努力扑救。好在这季节本就有积雪,火一烤就全成了水,反而不用太大费周章,就地取材,也就方便灭火了。
苏云婳扫了一眼形态各异的众人,最后视线落在了一个拎着水桶往正要往外去的人身上。
慕容承景会意,三步并作两步就直接拦了那人。
“让开,没长眼么,火势这么大,我正要去取水!耽误了救援,若是那灿若的三皇子有个三长两短,你负责的起么?!”那人扬了扬手中木桶,模样十分嚣张。
“若皇子有个三长两短,诚然是谁都担待不起的。”一道清冽的声音从两人的身后响起,那人循声往后望去,一时间只知道是个白袍的矮个子男人
“不过,若真是烧死了灿若的三皇子,也不是没有办法和解的。灿若啥都没有,就是不缺财迷,死个皇子,换堆金子的事儿,也不是做不出来。就是……不知西梁肯不肯答应。”
提着桶的人身形一僵,而后干笑两声道,“公子您说什么,小的听不大懂。西梁早几个月前就不在了。”
“哦?是么?”苏云婳皮笑肉不笑的踱步上前来,“原来亡国啦。那这小千秋还真是热情好客,连亡国的难民都收留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