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安的出现,给事情带来了逆转性的转机。这大概是所有的杀手都始料未及的。他们惊叹于苏云婳身边能人异士不间断,也震撼于这个女人的好运。
隐约想起之前在图兰城流传开来,又迅速被压制下去的关于狼神玉的童谣,所有知情杀手心中都忍不住怀疑,那守童谣是否是货真价实的预言。不然,这个拥有狼神玉的女人为何会这么幸运又得八方相助呢?
然,不管真实的情况如何,杀手们都无法见证了,因为他们将死在这郊外,和青草乱石一起被掩埋。
苏云婳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在小千秋的王都昊金城中的一家小客栈中。入目处,眼角有泪痣的青年笑的温润又浅淡,“王妃,您可算是醒了。”
有时候,苏云婳不得不感叹造物的神奇还有,还有人类身体对的环境的适应性。经过这一个多月的死去活来,现在,她几乎已经对这样的事情习以为常了尽管最难受的时候还是寻死觅活,然昏迷醒来之后,简直神清气爽。
“你怎么来了?”她惊讶于张安的出现,但是马上又想起了一个月前得到张安最后的消息是说他回了龙巷镇,“庄园中如何了?”
闻言,张安虽然嘴角的弧度还上扬着,但是眼底的那层笑意就淡薄稀释了,“你且好生将养,那些暂时都不是需要你操心的事儿。”
苏云婳却是一骨碌从床上坐起来,“那一阵过去了,我很好。”她的眼神其实相当的坚定。
张安见了,叹息一声,“你这又是何苦……”
“左右都是我的心血,怎么能不过问呢?”苏云婳淡淡道,“我知道现在听说了也什么都做不了,可若是什么都不知道,终归还是放心不下的。”
张安沉吟一下之后,便道,“庄园倒还是那个庄园,只是,这主人暂且不是您了。一切生意之外的事务,一概停了。”
苏云婳点点头,“这倒不算是个坏消息。云爷爷和云衣呢?”
“云爷爷带着小世子早回了杏花村,这您忘了么?”张安道,“倒是云衣,到底年纪小,受了不小的惊吓,不过,这会儿也已经安好。云常州事发之后,我便率余部回了龙巷镇上。可到底还是去的晚了些。只来的及将刘明月弄成了山庄的掌事,关于您在山庄的一切痕迹都消了……”
说到这里张安有些愧疚,“王妃曾将山庄托付于我,而我却让王妃的心血付诸东流……”
“千万不要这么说,”苏云婳摇摇头道,“这也是短时间内最好的方法了,只要能周全山庄,总归能拿回来的。况且,刘明月也非旁的人。庄内人可都安好?”
张安沉吟道,“好……都安好。”有些事,他暂且还不敢说。
苏云婳因着还在想旁的事情,是以没有注意到张安这句话中的情绪,只微微颔首道,“你做的很有好。可知道来清查山庄的,是谁的人?”
“明面儿上却是慕容澜宣手底下的人,但是随行的另外一号人,却是荣刚。”说到最后两个字的时候,张安的情绪看起来很平静。但是却透出了森凉的寒意来。
苏云婳微微一怔。当日张安离开庄园的时候,她以为他会直接去报仇,然而,荣刚却还好好地活着,而荣月儿却被他带在了身边。她不知道这期间发生了多少的事情,也不知道是什么让张安暂且放弃了报仇之事。
原本以为,张安没有那么做,要么是想通了一切,放下了仇恨。要么是为了荣月儿而隐忍。
前者,苏云婳知道这不太可能,但是后者,现在看来,却也是不可能的。他分明,还恨着,分明还在酝酿着什么。
然而,张安不说,苏云婳自也不问。因为这也是范畴之外的事儿了。
“也难怪,”苏云婳沉声道,“若非狼狈为奸,就凭他们各自为战的实力,便是再给他们五年,也未必有如今这能耐!”想到太子,苏云婳的脸上又有了悲色,“听说太子遇难的时候,你就在他的身边?”
听闻苏云婳问起这个,张安的神色有些凝重。
“作甚么支支吾吾的,”苏云婳忍不住催促了一句,“男子汉大丈夫要便说,没得这么瞻前顾后的。”
张安点点头,就说起了一个多月之前,云常州的境况。
那时候,因着万俟丹吞并集结了灿若的三十万大军,原本势头良好的云常州守军顿时被逆转翻盘。
慕容明澈一面给朝中发了救援急报,一边与张安商议对策。
张安估摸着兵力悬殊,云常州也不似青州那般易守难攻,只能够想到一个拖延时间,等援兵的法子。而这个时候,慕容承景将军关凯旋的消息已经传到了这边来,所以张安还是很有自信能拖到慕容承景的狼牙军来救的。
挖壕沟、设机关等等,更念着灿若的三十万大军长途奔袭而来,能以逸待劳地偷袭之。
然而,就是这个环节出了差错。为振军心,慕容明澈竟亲自揽下了奇袭任务,张安对此本来颇有异议,奈何慕容明澈的幕僚团却是一致通过,张安没有办法,只能带慕容承景的三千部曲相互。
因着慕容明澈那幕僚团的诡异举动,具体的行动时间就只有慕容明澈和他的亲信,以及定下计谋的张安等人知道。
本以为,这便是万无一失了。然,最叫人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那天晚上,斥候来报说灿若的大军将过五十里开外的石门窟。那里地势很好,最适合伏击,且以从高处冲下的方式,以少胜多成功率最大的方式。
为此,张安甚至让伏击的人马后带吊着砍倒的树木冲下去,这样扬起的尘土将使敌军难以辨明我军的声势,自乱阵脚。
三十万的大军,若是在天色将暗未暗的时候自乱了阵脚,甚至不动手恐怕都能因踩踏而死上很多。
要说张安的谋略也着实是没的说,这一招果真奏效,当即灿若的大军就乱成了一团。但是这之后,却是有些难办了。三千对三十万,到底还是牵强了些,为了避免伤亡过于惨重,张安是安排了第二手的,这一手便是让慕容明澈的副将和羽飞扬带着大部队杀上来。
而问题就出在了这里。
云常州十万守军,能弄出来,悄无声息地绕过来截敌人援军的毕竟数量有限。一来是云常州不能空城,二来就是人多了行动不便。所以,这个大部队,其实也就是一两万的精锐人马而已。
为了能掩人耳目。自然是动静越小越好。
诚然,慕容承景府中那三千训练有素的部曲并不在此列。
总而言之,三千部曲扰乱敌军之际,张安安排的第二手却迟迟都没有到。
原本,部曲是还要继续作战的,但是张安一见无援到来,当机立断就下了撤退的命令。毕竟太子是不容有闪失的。
然而,来的容易。离开就不容易了。
饶是部曲们训练有素,对张安的命令从善如流,那灿若的大军也不是吃素的啊。将领随即就反应过来要进行追击。
若只是这样,其实也不会走到最后那一步。毕竟有张安在慕容明澈的身边,不说带兵突围,只带着慕容明澈一人离开总归是没有问题的。然而,事情总有意外的时候。
慕容明澈就在这个节骨眼上,犯了病。也不知是以前体内的余毒未清卫气虚弱,还是后来又遭了暗算,算准了在这个时候发作。他脸色惨白,这速度就慢了下来。
张安一见这境况,只能弃了自己的马,与他共乘带他。然而,这样一来,饶是太子的马好,速度上也势必是要降下来了。
张安心中想着,想让部曲们化整为零自由散入这山中来保证安全,他也好带着太子抢敌军的衣裳离开。这个判断,在那样危急的情况下其实是十分正确的,若是当时张安那么做了,或许后面的一切也会不一样一些。
然而,这个时候。张安遇见了一个人。
一个带着兵马来援的人。
他叫羽飞扬。他告诉张安,“陈伟峰带的一万五精兵,就在后面了。他是先遣分队,特别来接应他们的。”
陈伟峰就是慕容明澈的亲信、副将。譬如慕容承景的夜风般的存在。
“怎么比预期的晚来这许多?大好的机会都叫浪费了!”张安的埋怨的不假,但更多其实还是试探和不信任。
羽飞扬说,“在出了云常州城,绕西山而行路过山涧的时候,我们遇上了一小支千秋国的巡逻的军队,为了全歼他们以保证计划,稍微费了点儿时间。”
张安看了眼羽飞扬身上的衣裳,果然有几处已经被利器豁了口子,略一考量,便信了他的话。
“那就快走吧,先和陈副将回合。”言讫,张安便率先冲了出去。
羽飞扬这支军队,其实也就带了一两千人,论人数,还没有张安他们带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