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之后,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慕容承景的王妃跑了。因为他把街上的一个店铺给了慕容澜宣。
这不是赌气的小打小闹,而是真的离家出走了。
从此后,三王爷早朝也不怎么去了,日日穿花街,过柳巷,醉生梦死。仿佛是积攒了多年的中二病顿时爆发。
府中下人们一个个见了都是摇头叹息,心中十分怀念王妃在府中的日子。
朝中因为慕容承景不怎么去了,势力这一块多少开始有些失衡。慕容澜宣一家独大,几乎无法无天。
而皇帝也郁闷不已,他要的不是这效果啊卧槽!
他其实就是想整一整苏云婳出口恶气,而慕容承景的话最好和以前一样,争就和慕容澜宣争一下,不争就不争,但是绝对不能如此万事放手的样子。
有一日皇帝忍不住了,下了命令,说就算是醉死了,也要上殿。于是慕容承景就被人直接抬到了殿上。摇摇晃晃呼完了万岁之后,这孩子就跟撑不住了一样,“碰”一声倒在了地上,口里还喃喃,“云婳,云婳……”气的皇帝七窍生烟,差点把手边玉玺砸他脑袋上去。
但是朝中有很多官员还是很同情王爷的。
王爷战功赫赫不说,对圣上尊敬,对兄弟友爱,慕容澜宣想要什么,他就给什么。几乎连眉头都不皱一下的,就这么个外冷内热的大好人,他就一个爱好疼老婆。结果还硬是把人老婆给气走了。
这事儿怎么说都是皇帝和慕容澜宣不厚道啊!
但是有少数的人认为,三王这是装疯卖傻韬光养晦呢,和躲在东宫的太子是一个道理!而这个少数人,指的是大理寺卿和刑部侍郎。
阳光明媚的下午,本是很好的出游天气,一直缠绵病榻的太子慕容明澈的精神也格外的好,从室内出来,坐在一株花树下对着棋盘一个人发呆。
若是换了以前,承景会过来和他对弈,他那个烦人小妻子也总是会落子惊人。而今……
看了看空荡荡的对面位置,一股子失落感不由得爬上了他的心头。
忽然听见有太监唱,“皇上驾到!”
慕容明澈慌忙起身准备迎驾,但是皇帝却先他一步走到了近前,在他跪下去之前一把扶住了他!
“澈儿,你身子不好,就不要拘泥于这些礼数了。”皇帝目带关切,这是在朝中时和对别的儿子时从未有过的眼光。
慕容明澈的声音淡淡的,但是却已经隐隐继承了皇帝的威严,“儿臣谢过父皇!”
“近些日子可好些了?”
慕容明澈浅浅笑道,“好多了,谢父皇关怀。”
皇帝看着这个苍白又淡漠的儿子,心中有无限的惆怅,也有无限的柔软和疼爱,扫了一眼棋盘,他忽然问,“澈儿近些日子的棋艺可有长进?”想了想又道,“这都能左右手各执黑白子了,想来必是不错!”
“父皇见笑了,”慕容明澈笑的意味深长,“曾经三弟还会来与我对弈,这段时间也不知怎的了,竟不见他来。父皇,他都不上早朝了么?”
皇帝一怔,而后道,“那个逆子,不提也罢!竟为一个女人弄的整日像个醉猫一般,简直贻笑大方!”
慕容明澈当然是有听说过慕容承景的事情的,甚至知道的还比较清楚。他这么提起,其实主要还是想要敲一敲皇帝,让他知道,慕容承景和他是最为要好的,不必这般防着,也不用防着。
若对方无心,这么防着适得其反;若对方有意,那么,防着也是没有用的。诚如慕容承景最为了解他一般,他对这个三弟也是再清楚不过。
但是,这样的话在父皇面前不能直说,以父皇自信到刚愎自用的程度,直说的后果只能适得其反。这一点,慕容明澈倒是很清楚的。
“苏云婳倒也真是个好女人,无怪三弟日思夜想的。怎的,她不在三王府中啦?”慕容明澈对苏云婳出走之事佯装不知,待皇帝从头到位向他说起,他才作惊讶状,“云婳竟离家出走了?”
“可不是么,”皇帝撇撇嘴,“就这等不遵妇德的女人,你还说她好,可见澈儿是退步啦。”
虽然这话说的是批评的意思,但是皇帝说起来竟有些溺爱的意思。
慕容明澈嘴角的笑意不变,“哈哈,人无完人,那等聪慧的果真也是要配个暴脾气的,如此想来,倒也平衡了。”
皇帝瞥了他一眼,恰好看见他眼底还没有来得及散去的柔情,忽然好像明白了什么。但是这个明白已经没有用了。
两人扯开了话头,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最后绕来绕去,还是绕到了慕容承景的身上。
“父皇,三弟是个能干的,这般荒废下去到底可惜,不如您让人将他送我这来吧,我来劝劝。这般荒废下去终归不是办法。”
皇帝叹了口气,“你啊……总是事事为别人想,有时候也要多为自己想想,承景若是太过于能干的话,未必是好事!”
慕容明澈只笑着说,“父皇,我自有分寸,承景终归是信得过的。若我真不济,他也确是个不错的人选……”
“胡说!”皇帝顿时扫了一开始的和善模样,眼角眉梢都染了怒意,“你会好起来的!别的你不用多想,朕自会请天下名医为你调理,你且候着。”
慕容明澈看着自己父皇如此模样,心中也不知道是该为自己喜悦还是该为自己的兄弟姐妹们难过。
这个男人似乎将所有的父爱都倾尽到了这里,而兄弟们受冷落,也就是不可避免的事儿了。但是他不能因此而苛责对方,因为他没资格。
他能做的是温润笑着,尽最大努力为他缓和关系。
皇帝的办事效率还是很高的,就在这日的傍晚时分,依然是那株不开花的花树下,不过,这次慕容明澈的身边却换了一个人。
“承景,可是别来无恙?”
慕容明澈的笑意不变,但却着实比一开始的时候,那笑容明亮的多。若说为什么的话,大概就是因为,这个时候的笑容,虽也还是温润,却是能从眼底翻出暖意的。
慕容承景倒也真是没有入平日里那昏昏沉沉模样了,而是露出曾经该有的模样来。与太子相谈甚欢。
而后,两人一人执黑,一人执白,如以往一样,在树下厮杀起来。
慕容明澈半开玩笑半做真地问起了苏云婳行踪之事,“三弟,你把弟妹藏到哪里去了?怎地这些时日不见她?”
慕容承景一开始还是不松口的,后来架不住慕容明澈的追问,想了想,还是告诉他了,“说来也着实是惭愧,本是不需要如此,可……可这也是无可奈何啊!”
慕容明澈闻言,便挥退了左右,“兄弟如此说,便是不外我了!”
“唉,此事本也没什么好瞒着大哥的,”慕容承景忽然道,“而且还是件好事!”
慕容明澈眉头一挑,“哦?此话怎讲?”
慕容承景沉吟了一下之后,黑子便落在了一处顶要紧的分地方,而后他笑道,“云婳有了身孕,过不了几个月,我便要当爹啦!嘿。”
慕容明澈闻言,握白子的手颤了颤,“如此,倒是恭喜了!这等好事,怎么不早说呢?”
“唉,这说来就话长了,”慕容承景叹息道,“云婳初怀上的时候,便不太平,中间还闹过小产的风波。后来遇了一山间的医生,一把脉却说云婳孩子没掉,我也是喜出望外的。然而将人接回京中之后,别说宣布好消息,就只是平平淡淡的,都还出了幺蛾子呢!先是后门小树林边遭埋伏,再是宫门口被慕容澜宣扯了车帘羞辱,后面甚至直接夜袭暗杀,大哥,你说说……这都叫什么事儿!我为求云婳母子平安,便什么忍了,也不敢将这消息公布出来,结果还有不知足的,竟将主意打到云婳的嫁妆上来了。这才出此下策,将人先送出了京城去……”
慕容明澈有些震惊。
并不是因为慕容承景说的这些遭遇,因为这些事情饶是慕容承景不说,他事实上也是都知道的。但是,这些话从慕容承景口中说出来,却是不同了。
这说明慕容承景并不外他!甚至将他当做可推心置腹的哥哥。
“承景……”一时间,他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慕容承景毫不掩饰地看着南边,目光中尽是思念,“唉……也不知云婳在那边如何了。”
慕容明澈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既然安排好了,定然是不会错的。更何况云婳又是个通透不吃亏的性子,你就放心吧!只是,这朝堂中……你到底还是上心些的好,总归不能这般浪荡下去的。”
慕容承景神色有些复杂,模样也带着点儿痛苦,“哥,我也不是故意如此,被逼无奈啊……”
慕容明澈也知道他的难处,现如今却也只能抬手安慰安慰他,说来说去,他发现预言的安慰效果也不是很好,就拍拍他的肩膀道,“来来,那些烦心事暂且放一放,陪我再杀几局!”
“好!时辰也不早了,再拖着恐怕又杀不了几局,我们开始吧!”慕容承景挽了挽袖子,爽快道。
慕容明澈是真心觉得这个弟弟可靠,他完全想不出父皇为什么不待见他。
待过了晚饭之后,两人依然是杀的意犹未尽,慕容明澈便提议道,“左右你家中后也无人候着你回去,不如今夜就留宿东宫吧!陪我下下棋说说话,总归好过眠花宿柳,这若是传到云婳耳朵里,可不得了!”
慕容承景也开玩笑道,“杀几局倒是没有问题,只是……咱是不是也该定个彩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