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一路向北,过了中阴湖,穿过了大大小小数十个小国,最后来到了苦驼山山门前。抬头望去,眼前是一座不不算太高的山峰,苏安心中大致估算了一下,估计差不多只有五六百米左右,比起莲花洞都主峰与七峰,更不用说龙虎山了。山峰之上,一座座金光灿灿的佛宫宝塔安然矗立,以这山峰为中心,方圆千里之内,各种佛塔寺庙鳞次栉比,香火鼎盛,各种身披袈裟的僧侣来回走动,其中不乏一些金发碧眼的异人,或者半兽半妖的妖怪,恍若一座梦幻般的城镇。
见着眼前这副场景,苏安目瞪口呆,去过了龙虎山,也到过稷下学宫,这两个宗门虽为五大宗门,但不管是宗门大小,还是弟子门徒,都和寻常宗门差不多少,而眼前这苦驼山,那一眼几乎望不到头的寺庙宫殿,那密密麻麻的僧侣佛陀,哪里像个仙家宗门应有的姿态,反而如同一个小国一般。
当年出山历练,徐东黎曾经来过苦驼山一次,因此对于眼前这壮观的景象,则表现的平静许多。
当初天下行走回山后,二师兄神秀就曾和她说起过苦驼山的来历。据说这万年前,九重天的大雷音寺中有一位得道高僧金蝉子,因理念有悖于佛道正统,因此被大雷音寺逐出宗门,天下佛道中人视之为洪水猛兽,佛门败类。面对天下人的质疑,这位金蝉子不恼不怒,而是直下上三重天和中三重天,来到四大道统影响还不深的下三重天,一手创立了苦驼山。
千年钻研教化,这位金禅子终得大道。听说他悟道那一日,天降金光,身后有八部天龙护体,大慈大悲,宝相庄严,释迦摩尼佛像拈花一笑,功德金光直入九重天地,莫说是大雷音寺,整个九重天的佛门道统都被惊动。最后的结果是,诸天佛陀纷纷现身,恭迎金禅子重回大雷音寺,而他所推崇的佛道心法,也被尊称为大乘佛法,列为佛门正统。
这便是苦驼山的由来,身为金蝉子一首创立的佛门,苦驼山万年以来所恪守金禅子飞升时留下的训言。因此万年来,任何佛门僧侣只要诞生出自己的思想理念,苦驼山都不会有任何干预,而是听之任之,而只要你的理念获得世人认可,那么就有资格在苦驼山内开设香火寺庙,教化苍生,无论人妖鬼魔。因此,漫长的时间以来,虽感悟大道几乎难如登天,但万年时光,却也不乏一些惊才艳艳之辈,因此苦驼山外的寺庙佛塔便越来越多,无数佛门僧侣信徒来此修行,方才形成了如此壮观的模样。
穿过这些错综复杂,风格多变的寺庙,苏安随着徐东黎慢慢来到苦驼山脚下,一路走来,不少僧侣都半路拦住苏安和徐东黎,向他们二人宣扬自己的理念思想,虽不曾抱有恶意,但二人应付多了,却也难免不耐其烦。这些追求佛道的信徒,急需向世人证明自己的价值,然而出去那些真正的天资纵横之辈,绝大多数人,则只是剑走偏锋,到最后只剩一腔狂热,却失了本心。
站到山脚下的时候,看着眼前这做并不算太高,却仿佛顶起整个天地的山峰,向来心高气傲的徐东黎也忍不住赞叹道:
“天下四大洲,皆两国对峙,战火连绵,纷争不断,唯独这北俱芦洲,小雷音寺坐镇中庭,大大小小的国家共计一百二十三座,却从无半点争端,君臣和谐,百姓安居乐业,修行者潜心避世修道,佛家经言中所提的净土,恐怕也不过如此!”
听着徐东黎的话,苏安略微沉吟片刻,点点头,表示同意。
从东胜神州一路走来,苏安沿途所见所闻,便是如此。这些大大小小的国家分布于被北俱芦洲四方,宛如镶嵌在这片土地上的宝石一般,星罗棋布,而苦驼山则宛如那颗最明亮的宝石,如众星捧月般,被簇拥其中。这里的风土人情和徐东黎所说的一样,君主温和,百姓安乐,然而在这份平静的背后,苏安却仿佛感觉到了一股压抑极深的暴戾,这里所有人皆被佛道影响极深,失去了自己的思想,仿佛行尸走肉一般,平安稳定的背后,是一股病态的脆弱,只要稍加触碰,这份难得可贵的平衡,便会顷刻瓦解。
苏安注意到了这些,但并没有对徐东黎说出来,佛道的弊端一向如此,也正是如此,万年前,佛门金蝉子方才会离经叛道,自立山门,只不过这求道一途,一人先行,后方跟随者前仆后继,等到成功那天,不知道要多少岁月。
苦驼山脚下,一老一少静静站立,等候着苏安徐东黎二人的到来。
年迈的那位一身苦行僧的打扮,****着上身,形容枯槁,然而在这副看似恐怖的皮囊之下,却有一股极为磅礴的气机潜伏不动。
在苦行僧旁边,一位唇红齿白的小正太身披金色袈裟,乖巧的站在苦行僧身旁,见到苏安的时候,个头和王小蛮差不多高的小男孩俏皮得向苏安眨了眨眼。
苏安有些意外。
自上次一别后,这位万魔窟少住非旦没有被他父亲给抓回去,反而陪着这老和尚进了小雷音寺,若是没有万魔窟宗主默许的前提下,关系素来紧张的佛魔两派没有打起来,简直就是个奇迹。
老和尚向苏安和手行了一礼,微笑道:“苏施主,咋们又见面了!”
面对这位不知深浅的慧聪和尚,苏安彻底没了当初那份淡然,心中,多了几分忌惮和敬畏。
当初建宁王府外老和尚的一段言语,苏安当时听得莫名其妙,如今想来,却已经是恍然大悟。
一月后儒门圣子大婚,为了重创稷下学宫,莲花洞分布于人世的暗子,早就已经准备了一套“囚天大阵”来克制稷下学宫的护宗大阵,囚天大阵一旦展开,是不分敌我的,到时候不仅仅是稷下学宫的人,其他前来的门派弟子,同样也会受到波及。
想来慧聪是早就料到了这一天,所以卖给他一个人情,只不过苏安心中清楚,就这么点事情,远远不可能让小雷音寺为他打开求道塔一月,其中定有更深层次的含义。只不过和龙虎山那些道士一样,这些无情无欲的和尚,也总喜欢故弄玄机,或许只有他们口中所说的“机缘”到了,一切自然水到渠成。
众人寒暄了片刻后,在慧聪的带领下,苏安一步一步,向着苦驼山峰顶慢慢踏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