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凝的脸白如纸、眉头紧锁,整个人蜷缩起来,慌乱间,我定下神,第一时间拉开桌子,她眼神无力,似摇摇欲坠般,我一把扶住她,有眼明手快的同学过来帮忙了。
幸好,她并没有昏过去,但疼痛和意外让她汗湿衣襟,强忍的泪水充盈着眼眶,我说了一句带她去医务室,于是和几个同学准备搀着她去,就在此刻,一阵急促有力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很快一抹高大的白影把我们笼罩住,我一抬头,是王烁华,他没有看我们,只是一把横抱起舒凝。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舒凝到了他的怀中,原本强撑着的身躯似乎柔软了,烁华转身走出去,额头和手臂上因用力而暴出的青筋格外分明,他们的身影很快从我的视线中消失了,耳边传来其他人的话语。
“烁华像是要发格了!......是有人通知他的吗?......看他话都不说一句,好可怕!”
“他们俩是不是已经是一对儿了?......”
“......不知道舒凝怎么样,要不要紧?看上去应该蛮严重的。”
“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都不知道在吵什么?”
“好像是说舒凝拿了慕凌的什么东西......”
“......是拿了什么东西?......”
我一转念,这个事情不能就这样不了了之,且不管是怎么开的头,又是怎么发展到这个地步,多少我都是有责任的。宋筱是蛮横乱来了点,不知轻重做了这样的事,但说到底也是因我而起,这事早晚都会传到班主任那里,如果我就这么放任不理,还不知会怎样。于是,我不理会和我说话或询问的人,回头抓起宋筱的手让她跟我走,宋筱此时尚未完全回过神来,眼里还是茫然一片,旁人的话估计也吓到她了,因而任由我把她拖走。
我一路拽着她前行,一边走一边跟她说,其实也是跟自己说:“舒凝不会有事的,我们现在去看她,她应该不会计较今天这事......”不知道是不是快走的缘故,快到医务室时,我的心跳得厉害。
医务室的门关着,我们停在门外,透过门上的玻璃窗看进去,舒凝躺在左侧墙边的病床上,卫生老师在低头给她做一些检查,烁华则立在一旁,背对着门。
“我不想进去。”宋筱突然开口说,我转头看她,她的神情已经回复正常,只是有些担忧和焦虑在眼底眉梢之中,“我是做得过头了,但是我不想和她说话。”
我轻叹一口气,看到烁华身形一动,怕他看到,就拉过宋筱到一旁,正色劝说:“这不是逃避可以解决的问题,同学都看到,就算舒凝自己不说,班主任和其他老师也都会知道。即使舒凝和她家里人不计较,也总有老师会来找到我们问这个事情,我们总是需要面对的。”看着宋筱眼中有泪,我也不由难过起来,“其实我也知道你是为了我的事情出头,但是我们毕竟是可以好好说的,这么做怎么都是我们的错。”我尽量不把责任推到她一个人身上,怎么说事情都是因我而起。
宋筱低下头,不让我看到掉落的眼泪,泣声道:“是我太过冲动了,不过我真也没想到会这样......”
我看她如此自责,我也不好怪她,只得说:“不管怎么说,都是因为我,我们这边和舒凝说一下后,我就去找班主任,你就别管了。”我想王烁华会这么快得到音讯赶回来,班主任那边估计也已经知道了,伸头缩头都是一刀,自首会好一点。宋筱是不好,旁观者也都知道是我开的头,何况要是别人帮我,我还要推别人出去受罚,将来也不会再有人为我出头了。因此怎么着,这责任我都得一人扛下。
可能是我说得让她动容了,宋筱已经泣不成声,我拍拍她的肩头,轻轻安慰着:“别哭了,我们进去道个歉,以后不要这么冲动了。”
“我是真有看到那些票子......她从一个信封中拿出来的......我没有骗人......呜呜......”宋筱喘着气,断断续续地说着。
“我知道你没有骗人。但是你有没有想过,那些可能就是她自己的。”我有些内疚地说,“其实,我和她都在一个老师那里学画,这票子会寄给我,也会寄给她,所以......怪我不好,我没有及时和你说这些。我想,我的票子应该不会是她拿的。”其实我也很委屈,我的票子究竟上哪儿去了,但是现在这个节骨眼上真的没心思想这个。
“呜呜……不管是不是她拿的,她都可以给我们看一下的。”宋筱哽咽地辩道。
“唉......”我长叹一口气,未开口,门“吱呀”一声打开了,王烁华走了出来,他带上门转头看到我们,一脸沉色盯了我一眼,而后看着宋筱,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痛惜、一丝不解、以及一丝无奈。宋筱对上他的目光,很快低下了头,不敢再看他。王烁华走过我们身边时低声说:“老师说让舒凝休息一下......做事情要有分寸。”说完大步走开了,我心头像被鞭子抽了一下。
我深吸一口气,还是决定推门而入,宋筱见门已打开,赶紧抹去眼泪,跟着我走了进去。舒凝已经坐了起来,靠着床头,用手轻轻撸着腹部,看到我们进来,大眼睛静静注视着我们。卫生老师不知情,只道我们是来看望,就微笑着说:“放心吧,她没事的。有一些瘀伤过几天就会好,不过我跟她说,因为有胃炎,这里撞到了怕她不舒服,就让她休息一会儿。”卫生老师拿起饭盒说去洗一下,让我们如果要全都离开得等她回来。
我点点头,走到了舒凝面前,轻轻地说了一句:“不知道会这样,我......”本来想道歉只是简单一句话,但要说出来我其实不甘心,我找我的东西而已,究竟又错在哪里了?
“舒凝,让你受伤了,对不起!”宋筱截去了我的话头,我扭头看去,她抬起头木然地说着,脖子梗着,尽管如此,能说出这三个字就已经是低头了。
舒凝看看我,再把目光落向她,平静地说道:“事情过去了,不必再提了。不过,我还是想说一句,你的东西,我没有看到更没有拿过。”后面的一句,是对着我说的,我说我知道了,宋筱似乎想说什么但还是没有说。然后大家相顾无言,还是宋筱打破了沉默:“希望你尽快恢复,我先走了。”说完转身向门处走去,我也紧随着告辞离去,出门前补充道:“如果有不舒服的话去看看医生,费用我们来出。”后来回想此事,觉得当时自己的回答真的是幼稚,真的有什么问题的话我们又有多少钱可以赔偿?而她们家真正在乎的又怎么会是钱?
前后在医务室里不过十来分钟,但是我却觉得好像有几小时这么长,而那句话我始终也没有说出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