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地跌入了水中,沁云听到水花溅起的声音,夹杂着墨意的惊呼声和天豪的笑声。天豪在身边笑道:“别怕,有我呢。屏住气,脚往后蹬……”
沁云从慌乱中镇定下来,听从了天豪的指点,开始用力划水,渐渐地找到了一些感觉。天豪在旁边不住地说:“对了,对了,就是这样,云儿真聪明。”
沁云上岸时只觉得双臂和双腿如同灌了铅似的,累得穿衣都乏力。墨意帮她擦着头发,把嘴撅得高高的:“舅老爷,太老爷知道你带小姐如此胡闹,会打断我腿的。”
天豪不以为意地笑笑:“没事,老爷子整天在书房里写写画画的,只要你不说,他才不会知道呢。”又转过头去对着沁云笑道:“东边的林子里有好些鸟窝,明儿我再带你去掏鸟蛋。”
墨意在边上跳脚,急忙道:“真是不得了,刚带了小姐下河,现又撺掇着上树了。”
天豪说道:“我带云儿下河又怎的了?女孩子就不能会水么?墨意你的水性怎么这样好呢,你父亲死后,你母亲独自撑了船风里来浪里去的,她若是不会水能成么?”
墨意没有吱声,红着眼圈低下了头。沁云虽和墨意处了好些日子了,却并不知她家中情形,听天豪这么一说,她轻声问墨意:“你父亲已不在了么?”
墨意忍不住泪滴了下来,哽咽着说:“去年冬天不知得了什么病,见天地吃药也不见好,家里的钱都花光了,人却没留住,在过年前就走了。家里没了收入,***又老生病,娘实在没法子才将我卖了。”
见墨意伤心,沁云的心中也酸酸涩涩的,气氛一下子凝重起来。
天豪无奈地说道:“好了,不要哭了。我们也该回去了,晚了被老爷子发现了我又要吃打了。”
沁云撇了撇嘴:“你但凡肯用一点心思在书上或是画上,何至于三天两头地挨捶呢。”
天豪冷冷一笑:“就算像我大哥画得一样好,那又如何?几年也不能回家一趟,也不知过得好不好。”
沁云叹道:“不愿学画也罢了,书总该好好温习的。”
天豪很有几分不耐烦:“下回再如此多话,可别再求我带你们出来玩。”说完,竟丢下沁云和墨意,径自扬长而去。
沁云和墨意对望一眼,也沿着河岸回府去。一路无话,只听见流水哗哗的声音。
安阳府外的小渔村里,渔民老李头家的独生闺女李金凤急冲冲地跑回家。一进屋,她就扯着嗓子喊自己那瞎眼的娘:“娘—,娘—”
里屋有人答道:“在这呢,你这孩子咋呼啥呢。”
李金凤跑进里屋,高兴地搂住母亲道:“才刚吴婶子告诉我,王府应了我去做绣娘。说是帮三个月的工给七两银子呢。”
李大婶笑道:“看把你高兴的,气都喘不匀了,还不快坐下歇会子。”李金凤一面去倒水喝,一面说:“我一听吴婶子说了,就忙着跑回来了。”
李大婶说:“这次有这样好事,还得好好谢谢你吴婶。”
李金凤吹着碗中的热水答应了一声。这时床上发出了轻轻的呻吟声。李金凤搁下碗,走到床边,伸手摸了摸睡在床上那人的额头,皱着眉头说:“她还是烧得厉害呢。”
李大婶叹了口气,说道:“这姑娘都烧了两天了还不退下去,真叫人担心呢。”
李金凤说:“吴婶说王府叫了后天就要去,我一走,谁来照料她呀。”
李大婶说:“你只管去,让你爹爹每天晚点出门,早点回来就是了。这姑娘既然能在这玉江中撞上你爹,捡回条命来,必是个命大的,一定不会有事的。”停了一会,她又道:“凤儿,王府不比寻常的有钱人家,你做事千万要小心谨慎。”
李金凤说:“娘,我知道的。等拿到工钱就给你做件新袄子,再给爹换张新网。”
李大婶笑道:“你年岁也不小了,还是给你留着做嫁妆。”
李金凤搂住母亲撒娇:“娘,我不嫁人呢,一辈子陪你和爹。”
这边母女二人悄悄地说着贴已话,那边床上睡着的人依旧不时发出轻微的呻吟声。这人正是落入玉江中的赵沁云。她在昏睡中意识迷糊,仿佛自己仍是八岁,仍是住在江南陆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