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墨意在里屋服侍沁云吃药,外间忽地有人大呼:“墨意,墨意!”墨意和沁云对望了一眼,惊喜地说:“是舅老爷,舅老爷来了。”她急忙搁下药碗,走出去招呼道:“舅老爷来了,小姐在屋里,快请进。”
陆天豪脱下斗蓬,递给墨意,笑着说:“前几天北风刮得紧,真怕让大雪给堵在路上,紧赶慢赶的总算是赶到了。”
屋里传来沁云抑制不住的咳嗽声,天豪皱了皱眉头:“云儿病了吗?”他一面说一面迈进了里屋。
沁云勉强支起身子:“小舅舅。”
天豪忙赶过来扶她睡下:“快睡下吧。这是怎么了?”
墨意重又端起药,叹道:“前夜里吹了风,昨天早上就头疼得没能起床。”
天豪看看碗中的药,说道:“大夫怎说?”
沁云说:“只是着了凉,休息几天就好了,不碍的。墨意,你去回夫人一声,给舅老爷备下客房。”
墨意道:“小姐,药快凉了,你先喝了药,我再去吧。”
天豪道:“不用去了,我不住这里。正月里在你家住了几日,那势利的老东西恨不能用扫把撵我呢。”
天豪看看沁云苍白的小脸,叹道:“她待你不好么?怎么瘦成这样了?”
沁云被他一说,想起正月的事情,不由悲从中来,红着眼圈哽咽道:“我在这里是无父无母,孤苦伶仃地过日子。想起阿公阿婆那样疼我,**里盼着能见上你们一面。正月里你去湘南府瞧我,我高兴得跟什么似的,谁知竟连你也欺负我。”
天豪吓了一跳,忙说道:“这话从何说起,我哪里欺负你了?”
沁云接过墨意递来的帕子,拭着眼泪说:“我问你,正月里我托你带去给阿公祝寿的字画呢?”
天豪的眼光略闪了闪,勉强笑道:“当然是老爷子收着,他夸你大有长进呢。”
沁云忍不住又掉下泪来,凄然说道:“还要诳我,我已经在旁人处见着了。”
天豪叹了口气,说道:“你既已知道了,我就全说了吧。你可别再伤心了。”
“正月里我是瞒着家里到你那去的,所以才会空着一双手。住了那几日,真是看够了你家势利婆的脸色。依了我的脾气,哪里能住得了那许多天,当时真的是走投无路了。后来你拿出那两幅字画,我就用来救了急。原想着日后能买回来,不想被人转了几次手,再寻不到了。”
墨意端来一杯热茶送给天豪,问道:“舅老爷,你那时到底遇到什么难处了?”
天豪揉揉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去年秋天,我和刘员外家的小姐春兰好上了。到年底的时候,春兰有了身孕,我央了母亲派人去提亲。刘员外因我那年打了他家小三,一口就回绝了。春兰哭着让我带她走,我哪里敢带回家,只好带她逃了出来。当时没有多少银子,所以想向你借一些。看到你日子也不好过,我挨了那些日子也没开得了口。”他低头拨了拨茶盖,轻轻地说:“后来就将你给的字画卖了。”
沁云哭笑不得地看看他,半晌方道:“那现在呢,你们还没回去么?”
天豪见她不再生气了,松了口气:“四月里,刘员外的人找到了我们,让我们回去举行了婚礼。春兰是八月生的,生了个丫头。就是因为要等她生了,我再来看你,所以来得晚了些。”
“既是小舅母生了,你就该留在家里,不该急急地来看我。”
“你阿婆知道你一回京就要出嫁了,生怕嫁妆置得少了,将来被夫家瞧不起,催着我带了些银两和东西来。”
沁云几乎又掉下泪来:“阿公阿婆都还好么?”
“老爷子还是老样子,你阿婆身子虚了些,平日已不大出门了。”他见沁云又有哭意,忙道:“他们都挺好的,你别伤心了,好好睡觉,才能快些好起来。”
天豪略坐了一会,说要住到陆天书家中去,告辞了沁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