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的中午,李珞南再次来到了绣房。当沁云将花样在他面前铺开后,他很吃了一惊。为了适合绣花,沁云摒弃了画作中烟云模糊的手法,整幅图每一处都画得非常细致。真正让珞南对她刮目相看的是画的布局恰到好处,花叶的姿态分明是从扇面上学来的,却与新的布局相得益彰。看到珞南惊讶的表情,沁云的心中很有几分得意。她微微笑着,用亮晶晶的双眸瞧着珞南,含着几分笃定地说道:“二公子看这幅画还能用么?”
虽然已经知道这个绣娘有多美,但当沁云带着这样俏皮的神情望着他时,珞南依然再一次地失了神。片刻之后,他轻叹道:“姑娘若能将这幅画绣成了,那绣屏堪称巧夺天工。”
沁云轻扬着小脸,答道:“我既画成了自然就能绣出来。”
珞南点点头,说道:“那就有劳姑娘了。待会我会让人送蜀锦来,请一定在六月底前完成。”说完他就转身走了。
沁云没料想他就这样匆匆地走了,怅然若失地倚在门口立了一会儿,转身回屋坐下,却没有一丝心情绣花。她干脆起身对自己说:“就偷一会子懒,去园中逛逛吧。”
她不自觉地就走到了园中的栀子花丛跟前。花不似前些日子那样开得盛了,雪白的花丛中有一些开败的残花夹杂在其间。沁云在一枝花前蹲下,轻轻地问:“他一丝也不记得了,是么?”
沁云望着花发呆的时候,立在对面廊下李珅阳瞧着她那泫然欲泣的哀怨模样已然酥倒。等沁云起身欲走时,他忙忙地追了上去,大喊道:“仙子莫走,等一等。”
沁云折回头,看见李珅阳两眼放光地跑了过来。她心中叫苦不迭,顾不上许多,撒腿就跑。她在假山边匆匆地急转后,没有防备地一头撞进了一个人的怀里。
子建被撞得愣了一下,当怀里那人抬起头来时,他看到了一双惊慌失措的眸子。子建诧异地柔声问道:“怎么了?”
沁云先是不知自己撞了什么人,待抬眼看清是子建后,她不自觉地松了口气。听见子建问话,她喘着气还未回答,后面已传来李珅阳的喊声:“仙子,等等我。”
子建听到李珅阳的喊声心中已然明了。他瞧瞧沁云急得通红的小脸,笑了笑,说道:“别怕,有我呢。”说着,他将沁云推进身旁的假山洞里。
沁云听得外间李珅阳的脚步声已近了,忙将身子隐在洞中的岩石后面。
子建站在洞口,气定神闲地等着匆匆跑来的李珅阳。
李珅阳口中喊着“仙子!”转过了假山角,看到带着淡淡笑容的子建后,他愣住了。
子建笑看着李珅阳,慢条斯理地说道:“大公子在找仙子么?”
李珅阳双眼放光地兴奋道:“正是。段公子可曾见过仙子?”
子建沉吟了一下,说道:“仙子么,小生倒是见过的。”
隐在洞中的沁云听子建如此说话,不由大吃一惊,她小心地从岩石后面探出头来看向子建。子建面上是一副凝神细思的模样,却好似不经意地把眼光极快地从她这边掠过,然后又看向了另一边。沁云发觉他那双深遂的眸子中掠过一丝戏谐。她又慌又怕,心中就如同有面小鼓敲得“咚咚”作响,却又无可奈何,只好细听子建的回答。
李珅阳急不可耐地追问子建:“她往何处去了?”
“唉!”子建叹气说道:“我只在梦中见过仙子,哪里知道她往哪里去了。”
李珅阳又气又急:“我说的仙子是真的,她刚才就从这里经过的。”
“大公子真是说笑了,哪里会有真的仙子。”
听到这里,沁云方才放下心来,这时她才发觉自己的里衣已然汗透了,连额前的刘海也汗湿了。
李珅阳懊恼地说道:“刚才真有仙子经过,那样的绝色姿容,自然是仙子了。她穿着──”说到这里,他忽地悟了过来,惊喜地道:“她穿了一身下人的服饰,莫非是府里新进的丫鬟?”
子建忙道:“我刚才一直在这里,既没见丫鬟也没见什么仙子经过。倒是听说倚红楼里新来了个扬州姑娘,名叫赛天仙,这两日捧场的人特别多。大公子,我们一块儿瞧瞧去。”
李珅阳一反常态地推辞道:“在下今天还有事,段公子请自便吧。”
子建在肚里恨恨地骂了两声,面上仍是笑容不改:“还是同去的好。自己府里的丫头回头再寻,还怕她飞了不成。”
李珅阳犹在犹豫,子建拉了他就走。二人迎面碰上了来花园里寻主子的旺儿。李珅阳刚张口准备对旺儿吩咐什么,子建抢先说道:“来的正好。我和你主子有事出去,你跟着一同侍侯去。”说完,拉了李珅阳走在了头里。
沁云听得他们走了一会儿了,才小心地从山洞中走出来。她取出块帕子轻拭去额上的汗水,想起刚才的情形,轻咬了一下红唇,自语道:“既是有心救我,何苦又促狭来吓我。”
五月的天气已开始热了,沁云觉得今天下午格外地闷热。身上粗布的下人服在出了汗后让她觉得很不适。万般无奈之下,她解开了领口的钮子,这才稍好了些。晚餐后她没有休息,拨亮了油灯,继续赶活。
珞南下午出府办了一些事,直到天黑之后才回来。他在房中看见准备好的丝锦,皱起眉头唤丫鬟:“红儿,不是让你将这送到绣房去的吗,怎么不在这里?”
红儿惶惶道:“二公子,对不起。下午事儿有点多,我给忘了。我马上就送去。”
珞南点了点头,红儿抱了丝锦就走。珞南瞧着她的背影,心中一动,说道:“回来。先放下,你忙别的去吧。”
红儿奇怪地看看他,放下丝锦,退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