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府的车队经过连日的颠簸后,在三月二十六的这天傍晚驶进了安阳府。车队由南海镖局护送,从湘南府直赴京城。雇车的是已故前任兵部尚书赵飞玉的未亡人刘氏。三年前赵飞玉得急症撒手西去,刘氏带了二位女儿扶柩返乡,依礼守孝三年。如今脱了孝,刘氏匆匆地带着女儿赶往京都。
马车在城南的如意客栈门口停下后,大小姐赵沁云脸色苍白地被丫鬟墨意从车上扶了下来。等大家都在厅堂里坐定了,沁云对夫人刘氏道:“母亲,女儿觉得胸口有些闷,想先行休息,您和妹妹先用餐吧。”
刘氏抬眼看着沁云叹了口气:“不是为娘的着急赶路,实在是京里你公公来信催着一定要在五月前赶到。日子太紧,路途又远,这才连日赶。”她顿了一顿,又道:“这几日的路途都很颠簸,李师傅说明儿起路就好走了。你好好睡一觉,若是撑得住,明日还是接着走的好。”说完转过头对着丫鬟吩咐道:“墨意,好生照看小姐。”
沁云给刘氏施了礼,带着墨意上楼去客房,迎面来了个上菜的小二。这小二是掌柜乡下的亲戚,在店里跑堂不久。他这会儿端了托盘刚从厨里出来,顿觉眼前一亮。只见对面这小姐乌鸦鸦的发上插着金闪闪的玉兰钗,耳后坠着明晃晃的东珠,身穿杏花色的春衫,着一条同色八宝湘裙,衫上裙边细细绣着缠枝的花蔓,压裙的是绦结的玲垅玉佩,分明是位大户人家的小姐。再一看,她眉若远山黛,目含春江水,鼻若悬胆,口如樱桃。小二不由呆住了,等听到耳边不住传来“嗯哼”声,转过头去却是掌柜的对自己怒目相向,吓得一缩脖子上菜去了。他刚走出没几步又忍不住回过头去,不料撞了桌角差点摔了托盘。掌柜本来正在拨着算盘算账,这会子恨恨地想:这小子太不像样,真是丢我的脸。不过刚才那位小姐真真是个妙人儿,比年画里的仙女还好看,也不知谁家公子能有福气娶回去。等他回过神来却不知自己算盘打到哪了。
长平街,掌灯时分。长安王府的小厮阿四给大门挂上了大红灯笼。刚挂上的灯笼微微晃动,照着门外停了快两个时辰的那辆马车。马车夫头戴草帽,帽沿压得很低,遮住了车夫的脸,让人无法察觉他的表情,只有那双握鞭的手这会儿握得越发用力了。终于,一个普通商人打扮的高个灰衣男子从长安王府邸走了出来。长安王身边的二位亲兵将这男子送至门口。高个男子上了马车,放下车帘低声说道:“出城。”二位亲兵目送马车往东而去。
车快行至拐角时,车内的男子像是忽然想起什么,猛地一掀车帘喝问道:“你不是蒙哈,是什么人?”车夫一声不吭,狠抽了驾马一鞭。灰衣男子怒吼一声,猛一掌向车夫击去。那车夫闪身避过,手中长鞭扫向灰衣男子。灰衣男子在车内躲闪不过,伸手去夺鞭,不料车夫袖中突然射出一支短剑直插入灰衣男子胸口。灰衣男子拼力向上跃起,破车顶而出,空中力竭,摔在路边。正转身回府的二位亲兵目睹变故,惊得呆了刹那。等回过神来,两人急忙飞奔过去。
车夫跃下车,猛地用力一拧灰衣男子的脖子,接着在他胸口搜出一样东西揣入自己怀中。他眼见二位亲兵飞奔过来,急忙起身跑了。亲兵奔至灰衣男子跟前,年长的那位一探男子的鼻息,急得一跺脚,对同伴说:“已经没气了,你先追,我去叫人。”
如意客栈二楼。墨意服侍着沁云卸去钗环,忿忿地道:“合府上下谁不知道她那点子心思,偏要搬出姑爷府上来的信说事。”
沁云叹口气:“大选的日子已近了,再不赶快些,怕真是赶不上了。”
墨意撅了撅嘴:“那也不能完全不管小姐的身子,你这是去成亲的,真要是把身子拖垮了,还怎么办事。”说着扶沁云在床上躺下,给她拉上被,又接着道:“再说二小姐那模样只怕是要入选也难。”
沁云道:“若是运气好,能入选也是保不定的事。”
墨意不以为意:“那又怎样,太夫人一直说那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儿,她倒做梦想变成凤凰呢。”
沁云看着她,皱眉道:“不要多嘴。我先睡会儿,你自去把饭吃了是正经。”
墨意一吐舌头,转身带了门,下楼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