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槿低着头在小本上写着，房租2块，米1块…入秋了要给母亲填一件夹棉的背心，棉花现在也不知道是什么价格，另外自己也需要一双新鞋了，现在已经有点冻脚了，每天套两双袜子还是有点着凉，后跟已经快磨掉了，母亲的药也需要钱，她老是拖着不去大医院打针，门口的小诊所已经欠了两个月的诊费了，那个老大爷总是咪咪笑着：“下次一起给吧，这点小草药先熬着喝。”
赵槿已经不好意思再带着母亲赊账了，好心的大爷碰到母亲总是免费为她诊脉，还有前头的麻油店还有10斤的麻油钱没有给，赵槿每次走过去都低着头，生怕让人家叫住不好说话，不过邻居们总归都是穷人没有劈头盖脸地讨债。
不算不知道，一算才知道自己是多么的穷，江昊家的那个孩子还是问一问吧，总归有一份算一份。
她想着入神，没注意身后的人，身后是一个和赵槿年纪相仿的女孩，披肩的长发，齐刘海，一根别致的白色发卡上面一只银色白蝴蝶忽悠忽悠地飘着，一身碧月色旗袍显得整个人清新脱俗，她一下趴在赵槿的肩上：“想什么呢？那么入神，是不是又为伯母的病发愁呢？”
赵槿叹了口气：“不光是病，你看看上个月的账单，我已经一个头两个大了。”
这女孩拿起她的账单：“这么多，大小姐，你欠了八九家的钱，你不怕满大街被人追着跑啊？一会儿发这个月的薪水了，你这七七八八地扣了，还账都不够还，你们母女两吃什么呀？”
“鞠萍，你就别跟着发愁了，我再找两份工作做吧，反正学校也没那么多的课，半死不活的，你也帮我问问哪里需要活，我每天晚上都可以抽出空来上课的。”
“赵槿，我看你这样不是办法呀，你问你爸爸要啊，他的馨园可是日夜灯火通明，电费都够你们过一年的了。”
“自从他为了那个女人把我跟我妈赶出家，我就没用过他一分钱，现在我好容易毕业了可以挣钱了，我更不要接受他的施舍，我妈好也罢，坏也罢，跟那个人没关系，我早忘记他的样子了。”
鞠萍心疼地搂紧了赵槿：“你别着急，我家里不用我贴补，虽然我的工资没有那么多，不过可以帮你救救急的，咱们一起想办法，好在，咱们都还年轻，回家就别跟伯母说了。
善良的鞠萍，每次没钱的时候她都这么说，赵槿知道，虽然鞠萍家不像自己那么困难，可是也不富裕，现在欠鞠萍的钱其实更多，自己什么时候能还清这么多的钱，这么多的人情？
尽管两个人是一样大的年纪，可鞠萍已经有了一点私房钱，每周可以买上二斤点心孝敬父母，鞠萍父母的脸上整天都荡漾着遮不住的笑容，他们住在学校不远的胡同里，有时候她母亲还烧好菜拿到学校里给老师们吃。
赵槿多希望自己的母亲也能这样欢乐地看着自己成家生子，但是谁愿意找自己这么个负担呢？鞠萍身上是少女的活泼，而赵槿则是这个年纪少有的沉静，一样花一样的面孔，不一样的岁月欢喜悲哀。
第二天下午张易之跑过来告诉赵槿一三五去上课，每天上一个小时的英文，一个月五块钱，对于赵槿来说这是笔不小的钱，张易之还说要是孩子喜欢的话以后假期就可以住在他家做家庭教师，管吃管住，一个月十块。
当天赵槿就去上课了，小依正在客厅里跑着，一下扑到在赵槿的怀里，王妈在身后搭着毛巾追：“小祖宗，看一身的灰，擦把脸，看先生都来了，你灰头土脸的看先生嫌你脏。”
小依站稳了歪着脑袋瞅了瞅赵槿：“你就是那天和叔叔说话的漂亮先生，叔叔和爸爸说你是张叔叔的朋友，小姨说不让漂亮先生教我，不过那个丑先生让我气走了，小姨也生气走了。”
“小依，不许胡说！”王妈听见小依这样说赶紧拦住他，要不不定这孩子能说出什么话来。赵槿笑着拍了拍他身上的土：“不怕，小孩子有什么说什么，王妈把毛巾给我吧，你看你这一头的土，脏了就不漂亮了，不漂亮漂亮先生可就走了啊！”
小依拉住她的衣角：“先生你别走，每天都没人和我玩，闷死了，你和我下棋好不好？”
“我们先上课，上完课我陪你下一局。”
赵槿发现小依的口语很好，就是不会写，一笔字乱糟糟的，中文字更是不堪入目，所以她拿出半个小时的时间来陪他练习写字，小依学得很认真，王妈端进来一盘苹果块，他使劲往外推：“你别老进来，打扰我学习，爸爸回来问我功课你又插嘴。”
王妈临走的时候还把头卡在门口：“快一个小时了，别累着了。”
每家都有这么一个唠唠叨叨的老仆人，不学要告状，学了又怕累着了孩子，一转眼一个小时过去了，赵槿正要走，小依却耷拉着脑袋撅嘴不知声了，赵槿想了想：“不下棋了？”小依一下来了精神：“我要把先生杀得片甲不留。”
“片甲不留？你还会说成语？你知道片甲不留什么意思吗？”
“反正爷爷下棋的时候都这么说，一定是很厉害的意思。”
“你个小鬼，我今天告诉你，片甲不留是把敌人杀的全军覆没的意思，一片盔甲都不留下来。知道了？我也要把你杀得片甲不留。”
“那全军覆没是什么意思？”
这个机灵的小鬼，赵槿第一次课就喜欢上了这个古灵精怪的小家伙，本来说好了只下一局，可他一定要“片甲不留”，赵槿下了一盘又一盘，司机催了一遍又一遍，直到赵槿拉钩承诺下次为他带一个礼物他才让司机把赵槿拉走。
江昊和江晨一回来小依就拿着写好的字跑过去：“爸爸叔叔，看今天先生教的单词，我还背了一段呢，爸爸你坐下我背给你听，I want to…”
江昊一拍他的脑袋：“看来这臭小子很喜欢赵槿。”
“小依和叔叔一样喜欢漂亮先生。”
江昊忙捂住他的嘴：“叔叔什么时候说喜欢漂亮先生了？你当着先生的面可别胡说。”
王妈一边倒水一边说：“还说呢，这小祖宗一见先生面就说二小姐不喜欢先生，还说二少爷喜欢漂亮先生，幸亏我拦得快，要不指不定说出什么来，今天上课倒上得高兴，一次也没往出跑，我送果子进去还撵我出去，兴头大着呢。我看这位先生倒是很合小依的缘。”
“爸爸爸爸，你别说，我说，漂亮先生夸我发音好呢，看她写的字，跟你写的一样好看，我以后也要像先生一样写漂亮的字，她还会画画，会下象棋，你还没听我背英文呢，I want to…”
“好了，小依，你先去洗澡，爸爸和叔叔谈点事，回头睡觉的时候爸爸听你背，好不好？”
小依悻悻地跟着王妈上楼了，留下兄弟俩个，客厅里顿时一片寂静。江晨困倦地揉了揉眉头：“小依更闹腾了，不过还好，没有把老师赶走，哪天我倒想看看是个什么样的人，能让小依留下来，还这么兴奋！”
“是个非常可爱的人，最大的特点就是漂亮，简直太漂亮了，那眼睛和高歌一样漂亮。”江昊饶有趣味地说。
“你可要注意你的语言了，你说了三个漂亮，看来这个赵老师一定是惊为天人了，还是因为她和高歌长得有点像？你还记得高歌，那时候你才几岁呀？成天跟在我们屁股后头，原来这好色本性那时候就有了。”
“哥，少说我吧，李茜今天又跑到公司去了，我都烦死她了，一副大小姐脾气，现在简直以女主人的身份自居了，办公室的人可都议论开了，她今天拿着一大堆小依的玩具衣服，办公室的女孩全都围着她转，马屁拍的我都没法跟你说了，这大小姐受用得很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