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吟雪听罢,也不觉笑起来。
旁边的青梅少不得,陪她们一起微微而笑。
青梅又想道:“会是萧婕妤么?”
沈婉儿想起昨夜在宴上,颇受了萧骊珠一番刁难,但是:“不会是她。若是她,她既知道内教坊的笛子已做过手脚,就不该阻拦我去取笛。她什么也不必说,什么也不必做,只须静坐一旁,诚心看戏便好。反而最能一点儿马脚也不漏。”
青梅不觉点头。
其余的几位嫔御更是无从说起了。
杜吟雪道:“不论是谁用了这些招数,应是不想婉儿在陛下面前弄笛。”
杜吟雪毕竟是有身子的人了,劳了半天神也有些乏,便道:“罢了,这千头万绪的,哪能一时半会儿就理清了。幸而这回,我们也不曾十分吃亏。往后但小心谨慎,步步为营吧。”
沈婉儿点头。
杜吟雪又要留沈婉儿用午膳,却被沈婉儿婉拒了。昨夜就没回崇光院,再不赶紧回去,只怕又有得热闹了。两个人相视一笑,杜吟雪便也没有拘留。仍由青梅将沈婉儿送出去。
回崇光院的路上,沈婉儿遥遥地瞧见一名穿着给事服色的内监喜洋洋地捧着一卷圣旨,身后还另跟着一位小内监端着一只匣子,像是收拾的珠宝首饰等物,往另一条路上去了。依稀记得,周碧君的居所便在那个方向。心中不禁一叹:看来,周碧君是要有喜事了。
也涌起些微的怅惘:不知,她沈婉儿的喜事何时才到?
沈婉儿不认得那名给事。那名给事正是多次为周碧君通风报信的毕德海。
周碧君其时正在屋中等得心焦。中秋夜宴上,她虽是比萧骊珠略逊风骚,但也瞧得出来,皇帝还是对她的笛子最为动心。必然是要有赏赐的。因此一大早就梳洗得精神抖擞,专心等候着。一听外面传来动静,便连忙起身,正见毕德海笑眯眯地大步走进来,嘴里高声唱道:“恭喜沈采女!”
忽然,又故作惊诧地一张嘴:“啊!如今就要改口了!”
周碧君眼角才刚瞄见他身后的小内监捧着一只匣子。其实赏赐的是什么并不十分要紧,要紧的是,那是皇帝高高兴兴赏赐的。
但一听毕德海这句话,周碧君方吃了一惊。竟是大大超出她的意外了。
此时毕德海早已唱道:“采女周碧君接旨!”
朝云、晚霞等俱是一怔,见周碧君跪了,连忙也跟在主子身后一起跪下。
毕德海宣道:“采女周碧君笛艺过人,又有荐人之德。德艺双全实属难得,特晋为御女。钦此。”眼睛一抬,见周碧君还有些呆,笑道,“谢恩吧!”
周碧君顿时惊醒,满面灿烂地道:“妾身谢陛下恩典!陛下万岁!”
磕了头,接过圣旨,后面朝云、晚霞也满面笑容,连忙将她扶起。
毕德海又让那小内监将匣子捧上,里面既不是首饰、也不是珠宝,却是几只白瓷小罐。
“这都是上好的冬蜜。”毕德海脸上的笑多得都快淌下来了,“陛下特意嘱咐的。”
虽说一年四季皆产蜜,但冬蜜质地尤其优良,润肺有奇效。练笛之人,手指上的工夫固然要紧,唇齿间的气息也不可小觑。运气的急缓长短,也大有讲究。
皇帝竟然如此仔细。
周碧君瞧着那几只瓷罐,心里直如已经喝了冬蜜一般,竟是好一阵的甜。
毕德海冲着周碧君一拜到底,堆得满脸的笑:“小奴恭喜周御女,愿周御女年年有今朝!”
这本是祝人大寿的话,听似不合时宜,可在周碧君耳里,却再适合也没有。她自然巴不得年年有今朝,就是月月有、日日有,她也不嫌多。
“多承毕给事吉言。”周碧君笑道,有意无意地望了一眼与毕德海同来的小内监。
毕德海笑道:“御女有事只管吩咐。”
周碧君便知道了,回头向朝云瞧了一眼。
朝云即时会意,且先下去,不一时又手捧着两只小布包来了。
周碧君道:“上回说过的,还有几朵过得去的银耳。本来正想着朝云给马常侍、毕给事送去,现下毕给事来得巧,正好一并带走。”
毕德海喜笑颜开地道:“御女面前,小奴怎敢造次。御女赏赐给马常侍的,小奴且抖胆带走吧。”
周碧君笑道:“一来二去,早已是熟人了。往后这些虚言就都不要说了。毕给事只管都带走,”笑一笑,又补一句,“都是一样的,不拘哪一份毕给事自己留着,哪一份赠与马常侍。”
能与马福同等待遇,毕德海登时大喜着谢了。也没让小内监动手,自己双手小心翼翼地接过来。
周碧君道:“这一回,多亏马常侍、毕给事出力,过段日子,还请觑面再来一趟,须得重谢才是。”
毕德海笑回道:“御女多礼了。其实,这一回马常侍与小奴也只是略尽薄力,大局却都是御女筹划得好呢!”说得这里,必然要不失时机地拍个马屁,“小奴真真是佩服啊。御女的连环计,也可称得女中诸葛了。”
“先是买通崇光院的小宫人,碰损了沈婉儿的笛子。算准她与杜御女交好,必然要找杜御女。杜御女那里又一向有内教坊的人来往,必然要去找她们。因此,提前找人打通脉络,早早备下一只‘好’笛子!”这个好字,一切尽在言语之外。
周碧君未免自得一笑。
“待到宴席之上,御女再乐得做个伯乐,将她推出去。只怕她着了道还不自知,还要对御女感恩戴德呢!”毕德海将大拇指一竖,“此计,甚妙甚妙!”
周碧君面带得色地笑道:“内教坊那边,我原无办法。这都是多亏了马常侍、毕给事,才能如此顺当。”想起杜吟雪和沈婉儿,尤其杜吟雪,不觉眉毛一扬,很是吐气地道,“她们两个以为互相勾结,便能在陛下面前邀宠了。一个当面与我脸色看,一个偷偷摸摸以为瞒得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