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吟雪更是一针见血:“说不定,连你的笛子突然受损,也是她安排的。以惠妃苏冷月的威势,要想让崇光院里的一个小小宫人做事,有什么难的?内教坊也是如此。”
随便换成另一个人,站在杜吟雪的立场上,都会觉得背后之人是惠妃苏冷月的话,一切便都说通了。
杜吟雪理顺道:“惠妃娘娘提前一日,叫内教坊的人备好一只动了手脚的笛子。到中秋当日,再故意恩许崇光院尽可与宴,再让小宫人碰损你的笛子。这些日子,宫里都知道我颇为看顾崇光院,你急切之下,别无它法,必然要来找我。我这里时常有内教坊的乐伎来来往往,也是宫里都知道的。想要推测到,我会出面去内教坊为你借笛,也并不是甚难事。”
“一切水到渠成。”
青梅皱着眉头道:“只是有一点奴婢还不明白。惠妃娘娘是如何得知中秋夜宴上,沈姑娘要在陛下面前弄笛呢?”
沈婉儿不禁在心中苦笑,可又不能点破。惠妃当然知道她会在陛下面前弄笛,因为从一开始这便是惠妃的主意。
杜吟雪笑道:“这有何难。惠妃娘娘既然能让崇光院里的小宫人为她办事,只怕也不是一日两日了。”
青梅一惊:“崇光院里有惠妃娘娘的眼线?”
杜吟雪:“以惠妃的手段,有什么可奇怪的?”
沈婉儿只好再度在心中苦笑。可不是有眼线么?她便是那个眼线。
杜吟雪当真是个极厉害的角色。若不是两个人已然结成姊妹,杜吟雪处处往一体同命上想,这要是各自为阵,她还不一定是杜吟雪的对手。
人生在世,毋宁多个朋友,不可多个敌人啊!
但听杜吟雪接着道:“莫说崇光院里的人和事,就是宫里的人和事,又有多少能逃得出惠妃娘娘的掌心?知道婉儿会笛子,陛下本又是爱听笛子的,推出婉儿要靠弄笛出头,又算什么?”
摸着肚子皱起眉头:“现如今我又有了身孕,圣眷日隆,我们自己且又处处仔细,她不好对我下手,只得借着打压婉儿,来打压我。”
听到杜吟雪说惠妃要打压她,沈婉儿却又不觉心中一动。前次点心出了差错,杜吟雪还不清楚,她却是再清楚不过了,正是丽景殿向尚食局施加了压力。
惠妃的确是想打压杜吟雪的。
只不过,惠妃不会用这次机会下手。
惠妃想捧出她来,要对付的远不是杜吟雪,而是其他两位妃子:丽妃王妙容,华妃卢芳仪。惠妃是想用她改变三妃的格局。在这宏图之前,杜吟雪只是一件小事罢了。
惠妃绝不会做这等因小失大的蠢事。
杜吟雪不知其中细处,又时刻为着腹中胎儿担心,会这样想也是理所当然。
“婉儿。”
突然被点到名字,沈婉儿连忙抬起眼睛,却见杜吟雪正瞧着她。
杜吟雪问:“你怎么不说话?”
沈婉儿微微一笑,心道,还是得想个办法,别让杜吟雪总想到惠妃身上去。眼下,杜吟雪是她最可依赖的帮手,总不能明知是个错误的答案,还眼睁睁地看着她把力气都花错地方。这也是自损了。因谨慎地道:“惠妃娘娘乃三妃之首,也会为婉儿一个小小的良家子耗费如此精力么?”
杜吟雪眼神微微一动。
沈婉儿微笑着作出一副不甚了解的模样:“我若是惠妃娘娘,不想让一个区区良家子出头,还不是顶简单的事?随便寻一个过错,加在我头上,我只怕就死无葬身之地了。惠妃娘娘甚至都不必自己操劳。”
青梅忙去看主子脸色。便见杜吟雪一怔,脸色便渐渐地沉静下来,半晌没有说话。
青梅有些担心地唤了一声:“御女?”
杜吟雪轻轻地一抬手,闭着眼睛长长地舒出一口气:“婉儿说得对。以惠妃娘娘的能耐,她实在没有必要为了我们如此劳师动众。”忽然觉得有些疲惫,一手撑在额头上,又是一声轻叹,“是我钻入牛角尖了。这些日子,总是想得太多!”
青梅忙去倒一盏温温的茶过来,服侍杜吟雪喝了两口。
沈婉儿浅笑着劝道:“御女头一次有孕,也是难免的。想我嫂嫂当年怀着侄女时,一会儿梦见这个,一会儿想起那个,连同我哥哥说话说得好好儿的,都能突然发起呆来呢!”
杜吟雪抿嘴一笑,略略清醒一下头脑,重新抬起眼睛。望着沈婉儿道:“这件事,你又是怎么想的呢?”
沈婉儿回道:“姐姐说背后之人早有安排,婉儿还是十分赞同的。若非如此,巧合也着实太多了些。关键在于背后之人的地位。”
青梅睁大了眼睛。
杜吟雪是一点就通的。她本就是个聪明人,只待她抛去那些“牛角尖”,又有什么想不明白。
“婉儿真是一语中的。”杜吟雪望向沈婉儿的眼光中,闪烁着赞赏,“地位不能太高,三妃自然有能耐,却大可不必。也不能太低,采女、良家子动不了这许多人。”
青梅忽然想起一人:“周采女如何?周采女虽只是采女,可甚得陛下宠爱。况且,御女那日曾当着她的面说过,要请沈姑娘一同赴宴。奴婢现下想想,算起来,她倒是比惠妃娘娘更早知道沈姑娘会去中秋夜宴呢!”
沈婉儿道:“我原也想过她。可是,若说是周采女买通崇光院的小宫人,故意碰损我的笛子,又在内教坊的笛子上做手脚,她又何苦在陛下面前推荐我呢?”
杜吟雪也道:“不错,你在陛下面前出丑,她也要丢脸的。”
青梅也觉得说不通了。
杜吟雪又道:“不过,这次她居然会在陛下面前推荐你,我也着实吃了一惊。”
沈婉儿笑道:“怕是那日听说姐姐要带我一同赴宴,便想通了,她不荐我,姐姐也自会荐我。那还不如由她来做这个好人,且还在陛下面前落个有荐人之德的好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