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采女的宫人便上前又要换回去,和尹墨香拉拉扯扯间,将该是岳采女的新衣扯破了。这下岳采女更是得理不饶人。
杜吟雪听见动静,好言相劝,暗地里指使小宫人赶紧来请沈婉儿回去。
蔡金桂听是出了这种事,忙叫沈婉儿快走。
沈婉儿自忖也不能留了,只得又叫回先前的小宫人服侍蔡金桂,嘱咐她一有事即刻禀报。便带上春华,又匆匆地赶回凝云阁。
凝云阁中果然热闹,还没走进庭中,就已听见宫人们的唇枪舌剑。
“听说墨香姐姐原来是在丽景殿当差的,如今调到我们凝云阁来,真是屈才,”沈婉儿听得出来这是岳采女的宫人在说话,“怪道连我们采女也不放在眼里。”
尹墨香陪着笑道:“这位妹妹说的是什么话?在丽景殿也是当差,在凝云阁也是当差。我们为奴为婢的,在哪里还不一样是侍候主人。”
“说得倒好听,难不成墨香姐姐在丽景殿时,也敢将惠妃娘娘的衣裳扯破?”
尹墨香:“妹妹何必撇得这样干净?我是有不小心处,可一个巴掌拍不响,若不是妹妹太心急,径直伸手来扯,这衣裳不也还好好儿的?”
岳采女的声音冷笑着响起:“好一张利口。田御女、杜御女还在此,你就敢当着我的面这样往我的人头上泼脏水。”又对田御女、杜吟雪道,“亏得您二位亲眼瞧见的,这要是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一个采女有失身份,非要与一个小小的奴婢过不去。”
便听田御女道:“墨香,你也太猖狂了些。如今岳采女的新衣在你手中破了,这也是事实。你们沈采女素来是个和气的人,你不思跟着主人一团和气,倒要替你们采女惹麻烦么?”
尹墨香一时无语。
又听杜吟雪笑道:“岳采女快别同这些奴婢一般见识。这些奴婢一天不教训,就要骨头轻得飘起来。何苦扰了咱们自己的快活。”转头责备尹墨香,“往常瞧你跟在沈采女身后倒是个聪明伶俐的,怎么沈采女才走了一会儿工夫,你就不知章法了。等你们采女回来了,看你还知不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杜吟雪这几句笑骂,直指着岳采女架着身份,又趁着沈婉儿不在,欺凌无主的奴婢。
岳采女、田御女登时没了声音。
此时不出,更待何时。
沈婉儿随即趁机赶入中庭,只当是方才什么都没有听见。一上来便先笑着给各人打招呼:“各位姐姐怎么都在?”之后才去瞧尹墨香,“你这是怎么了?”
尹墨香抿着嘴,两只眼睛微微地红着,正想说话,就听岳采女的宫人抢先插进来。
“沈采女,之前尚服局给您和我们采女的新衣送错了,我们采女好意给您送回来,不料墨香姐姐却将我们采女的新衣扯破了。”说着,将衣裳拿给沈婉儿瞧。
岳采女假意斥了一句:“没有规矩!沈采女问你话了么?”
沈婉儿自然微微一笑道:“无妨无妨,也省得我问了。”
便看新衣上,确有一处破损,应是拉扯间,谁的指甲不小心划上了一道。
沈婉儿暗暗地又去瞧一眼另一件新衣。这一瞧,顿时也觉出高下来。两件新衣都是上好的料子,精细的绣工,但若将两件新衣放在一处,显见得应是她的那一件花样和颜色的搭配更好一些。
真是尚服局送错了么?
沈婉儿的眼前飞快地闪过傅彩云的笑脸。
这个傅彩云……还以为她受了一回教训,能反省一番。如今看来,非但没有半点反省,还跟她算计上了。
这种小模小样的伎俩。
既是正主儿来了,岳采女少不得也要做些样子:“本也不是什么大纰漏,回去补一补也就算了。可恨你这个奴婢话竟这样多。”
沈婉儿笑道:“岳姐姐息怒,我的人,我一定好好管教。”
是个人都听得懂,沈婉儿这句话的重点在“我的人”上。
岳采女不悦地抿了一下嘴。
田御女便道:“岳妹妹说得极是,也不是什么大纰漏了。不如就瞧在沈妹妹的面上,就这么算了吧?”
这话说得,连杜吟雪都忍不住在心里轻轻一笑。倘若真想算了,田御女早就说了,岳采女也不会闹起来。还用一直等到沈婉儿回来?
去瞧一眼沈婉儿,便知道沈婉儿当然也懂。
沈婉儿随即笑道:“田姐姐也太偏坦我了,就是岳姐姐大度,我心里又怎安生得下来?”
田御女、岳采女俱是一笑。心中齐道:那就看你要如何处置了。
沈婉儿故意冷下面孔,吩咐尹墨香:“还不快将新衣拿与我瞧瞧。”又笑着对岳采女道,“也请将岳姐姐的新衣与我瞧瞧。”
岳采女一点头,宫人便同尹墨香一道奉上。
沈婉儿仔细察看一番,倒是笑起来:“傅掌衣的手艺又进一步了,我瞧这两件新衣都好得很。”
岳采女听得不悦,还道沈婉儿是想睁眼说瞎话,蒙混过关。却又听沈婉儿问道:“不知岳姐姐是怎么知道傅掌衣将两边送错的?”
岳采女面上微微一笑,下意识地望了一眼和沈婉儿一起回来的那个小宫人。心道,我就不信杜吟雪的人没跟你说。但嘴上还是回道:“原本我也不知道,还不是试新衣的时候,却从衣裳里掉出一张纸条,上面写了一个沈字。”
沈婉儿点点头,却还是一副觉得奇怪的样子:“可是我的新衣里却并没有纸条写着姐姐的尊姓。”
岳采女一愣:“……”这个沈婉儿到底什么意思?
沈婉儿笑道:“岳姐姐以为是新衣送错了,倘若不是新衣送错了,却是纸条夹错地方了呢?”
这下,满院子的人俱是一愣。
杜吟雪第一个回过神来,不觉绽出一抹笑容,暗自点头。
沈婉儿道:“我瞧着,也是这件新衣更适合岳姐姐,”说着,就示意尹墨香捧上那件更好的,“还不换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