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如玉死了的消息传遍全城。玉影轩第一时间停业,并且挂出白布悼念,紧接着醉美楼和章泰布庄也举办了悼念活动。
因为颜如玉身份只是个妾,没有资格风光大葬,所以,金渡影只是让人将颜苑设为灵堂,自己每天就靠在棺木边不肯离开。静王和静王妃都来看过,也劝金渡影看开点,但金渡影很固执,说是要守着颜如玉过完头七再说,两老也不好再说什么。红梅则日夜守灵,金历自然是陪着她的。
灵堂布置好之后,陆续有人前来祭奠,绿菀是第一个。她看到棺木的一瞬间就与红梅抱头痛哭,怎么劝都止不住。然后绿菀就与红梅一起守灵。云团其他的团员也派了代表过来上香。
兰曼曼和陈元昊以及于龙迪也都来了。陈元昊嚷着颜如玉会死全是因为金渡影无能,保护不了她,还强行将她捆绑在颜苑,差点就动手打了他。金渡影看都没看他一眼,只是静静的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兰曼曼拉住陈元昊,道:“算了,最他已经够伤心的了,况且,这件事不能怪他。”
陈元昊恨恨的骂了几句,走了。兰曼曼拍拍金渡影,道:“如玉最是挂念你,你若是就此一蹶不振,她怎么能安心离开?”
金渡影转头看她一眼,嘴唇动了动,却一句话都没说。兰曼曼叹口气,也走了。
颜如玉头七之后,灵堂被撤了,金渡影坐在颜苑的院子里,一动不动。
金历忧心忡忡,那天金渡影吐血晕倒之后再醒来便没吃过东西,只靠着自己的一股气强自撑着,这样下去,迟早会出问题。可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劝解金渡影。他问红梅该怎么做,红梅擦掉眼泪,提着一个篓子走到金渡影面前,跪下哭道:“世子,小姐被闵慕云和雷无忧害得无辜枉死,还请世子为小姐报仇。”
金渡影看着那篓子,这么多天了,他第一次开口,声音艰涩:“这是,什么?”
红梅道:“这是那天小姐为世子钓的鱼。小姐满心欢喜,等着多钓几条带回来做给世子吃,可谁知请世子做主,为小姐报仇!”
他拿起篓子,看到里面躺着一条死鱼,已有些发臭。他想象着颜如玉钓到这条鱼的时候是怎样的开心,也想象着颜如玉如果做鱼会是什么味道,或许,真的会很好吃。可是,这一切都随着颜如玉的死而了无踪迹,不过是去钓鱼而已,却是从此再也不能见。
好像是下雨了,不然他的脸怎么这么湿?他看看桌子,却并没有雨滴,再摸摸脸上,原来不是下雨,是自己哭了。他胡乱擦掉眼泪,他是个大男人,怎么能哭呢?可是,只要一想到颜如玉,他就心痛得无法自已。
他沙哑着声音对红梅道:“让他们都离这里远一点。”然后疾步走回房间,关好门。
红梅等人还没走开的时候,就听到房间里爆发的一阵哭声,那声音凄惨得让人不忍心听。红梅好不容易止住眼泪,却又随着一起哭了起来。连蒋舟几个人的眼眶都是红红的。
陈元昊等人在离开颜苑之后便悄悄的来到了云团那偏僻的别院。门童将他们迎进来,低声道:“陈先生,阁主还没有退烧,怎么办?”
陈元昊道:“没事,我这次出去给她配了另外的药,你拿去煎好端来。”
门童应下,接过药去了。兰曼曼忧虑道:“如玉身体一向不错,怎么会连续高烧不退呢?都已经半个月了。”
陈元昊道:“她体质虽好,却也经不住折腾。之前中毒才痊愈就陪我们喝酒,又在河里泡了这么久,寒气入侵,不病才怪。不过你放心,有我在,不会让她有事的。”
说话间已到了颜如玉的房间,盛霭离坐在床边,见了他们也只是淡淡的瞥一眼。陈元昊上前探查脉象,吁口气道:“还好,稳定一些了。”
兰曼曼对盛霭离道:“大哥,你去歇会儿吧,这里我们守着就是了。”
这些时日,颜如玉时好时坏,陈元昊他们出去处理事务的时候都是盛霭离在这里守着,他也确实有些疲倦,便没有推辞,起身走了。
于龙迪道:“老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老阁主他们两个早该去东戎了,却因为如玉没有好转而迟迟不肯动身。还有四公主也不能一直呆在南风啊。”
陈元昊道:“这次病势太过凶猛,我也只能尽力。”
兰曼曼安慰道:“没事,二哥的医术我们是都相信的。东戎那边有太子,我不在也没什么影响,只是如玉刚刚接任就一病不起,通晓阁怕是人心难安。”
“有李涯哥在,倒也没什么大问题。”
几人各自找地方坐下来,随意聊天。不多时,有人端了药来,兰曼曼接过,在颜如玉身边坐下,柔声道:“如玉,起来喝药了。”
颜如玉从昏昏沉沉中挣扎着醒来,陈元昊上前将她扶起,兰曼曼细心的一口一口喂她。她苦着脸:“怎么今天的药特别苦?”
陈元昊道:“我换了几位药,能帮助你快点好起来。”
颜如玉乖乖的喝完药,陈元昊又扶她躺下,道:“你好好休息。”
她却不睡,而是问道:“司空先生的文章发出来了没有?”
“先生说明天会发出来,这些天他已拜访了多位有名望的学者,着重探讨了一下司法公正一事,然后主笔写了文章,由几位学者联合署名,同时,还考虑了对方所有可能的狡辩之词,并一一准备了反驳之语,想必此次一定能达到预期的效果。”
“那就好。”颜如玉顿了一下,低声问道:“他还好吗?”自从陈元昊不小心说了金渡影亲自下水搜寻导致晕倒之后,这已成了她每次醒来必问的话。
兰曼曼抿了抿唇,道:“他很伤心,不说话不吃东西,一直守在灵堂,我担心他会受不住。”
她闭上眼,道:“总会好的。兰儿,你先带我爹娘去东戎吧,他们不能总留在这是非之地。”
兰曼曼迟疑了一下,点头道:“好,我明天就带他们走,你别担心,好好养身体,早点好起来去看他们,好吗?”
“嗯。谢谢。”她的声音又低了下去。
兰曼曼听着她的呼吸变得均匀,对陈元昊道:“看来这药确实更管用,她的气息都稳了许多。”
陈元昊叹道:“我其实不想用这么猛的药,只是她一直这么烧下去也不是办法。”
于龙迪问道:“你想好了回东戎去吗?”
“嗯。如玉的担心是对的。当司空先生把火引到闵家与雷家时,他们必定会想尽一切办法寻找可以翻盘的点。颜老爷和老阁主还活着这件事始终是个隐患,万一他们不小心抓到了这个把柄,那目前的局势就会被逆转,如玉的苦也白吃了。所以,我要尽快带他们去东戎。闵家和雷家的手还没那么长,能伸到东戎去。”
陈元昊沉吟了一下,道:“既如此,明天你要小心谨慎,不能留下踪迹,同时也要辛苦于掌门护送一程,以免出现意外。”
于龙迪道:“放心,有我在,不会让别人伤害他们的。”
兰曼曼起身道:“我现在就去通知颜老爷他们,让他们做点准备,明日一早就出发。”
她出门去了。陈元昊看着躺在床上的颜如玉,微微叹口气。目前最重要的还是要让颜如玉赶紧好起来才是。
《南风国报》如期出版,头版便是司空恒与几位德高望重的学者联合署名的《论司法公正》。这篇文章开头详细描述了颜如玉落水当日发生的一切,赞扬颜如玉舍己救人的精神,随后话锋一转,提到颜如玉“死亡”的原因当是两位贵族小姐的嫉妒心和无理取闹,她们曾数次无故寻颜如玉麻烦,这次更是致颜如玉于死地,如此恶毒的行径,竟未受到半点处罚。高尚的逝者尸骨未寒,徒留亲人悲痛欲绝,而卑鄙的害人者仗着权势,依旧逍遥自在的活着,可以想见,南风国一定还有许多类似的事件,只是被人因私欲而掩盖了。南风国司法之腐败已到了令人痛心疾首的地步,长此以往,国家将充斥为了一己私欲而不择手段之人,未来也必将导致国家的败亡。文章最后呼吁严惩两位肇事者,以慰逝者在天之灵,否则,民众不服,国家之根基动摇,将引发大****。
报纸一出来,陈元昊就拿了一份给颜如玉看。许是药起了作用,颜如玉的烧退了许多,人也精神一点了。她一字一句的将文章看完,赞道:“不愧是司空先生,句句把控人的心理,慷慨激昂,有理有据有节,若我不是当事人,怕也会被煽动得直接去找闵慕云和雷无忧的麻烦了。”
陈元昊笑道:“那是自然。”
颜如玉放下报纸,问道:“兰儿带着我爹娘走了,是吗?”
“对,一早就出发了。”
“嗯,那就好。他们去了安全的地方我就没那么多束缚了。”颜如玉一顿,又道:“这两天先看下民众的反应和皇家的应对,若他们想拖,那就让司空先生弄一份联名信,找几十人在上面签字,要求惩罚闵慕云和雷无忧,以正国法。另外,你去提醒金渡影,让他借此机会在皇上面前进言,不说让金渡影上位,起码也要让闵家和雷家付点利息。不过,如果真能让雷尚书下台,而让金渡影上台,便是我们的一大意外收获了。”
陈元昊点头道:“我知道了。今天我就去找他,也算是给他找点事做,免得他一味的悲伤,倒是辜负了你的一片心。”
颜如玉叹口气,道:“现在大概也只有替我报仇这件事能让他振作了。元昊哥哥,你有空就多劝解一下他,过几天我病好了就回玉影轩。对了,通晓阁现在怎么样?这么久了,我是假死的消息也应该可以告诉底下的主要负责人了,免得他们人心不安。”
“知道,李涯哥已经把消息传下去了,应该没什么问题。你安心养病就是了。”
颜如玉点点头,神色间颇有些疲倦,陈元昊察言观色,道:“你好好休息,我让盛霭离那个呆子来守着你,我先去颜苑找下世子。”
“嗯,麻烦元昊哥哥了。”
“咱们之间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
陈元昊说着起身出了门,颜如玉确实觉得有些累,躺下来之后又睡不着,心里想着的都是金渡影。
他现在,可有恢复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