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颜如玉又是很晚起床,而金渡影也早早的就出门去了。她起来之后,磨磨蹭蹭的梳洗好,用完午膳,想着是不是补个觉,红梅进来了,急急道:“小姐,不好了,衙门来人说欢喜楼老鸨告你仗势欺人,损毁欢喜楼,要你现在去衙门对质。”
“嗯,也算是个有后台的。”颜如玉笑笑,道:“你跟衙役说下,我马上就来,请他稍等。”
红梅跺脚:“小姐,你怎么还这么淡定?咱们砸欢喜楼是事实,你会坐牢的。”
“放心吧,她有后台,可她也有见不得人的事情,到时候还不知道是谁吃亏呢!”颜如玉开始盘算等会儿该怎么去反驳。红梅见她没有半点忧虑,不禁也有些半信半疑,想着她大概是有什么法子逃脱,也就不再多说,出去了。
颜如玉计较已定,抬脚就走。见了衙役,她微微笑道:“不好意思刚有点事耽误了,麻烦衙役大哥等了。”
那衙役许是习惯了别人对他吆三喝四,遇到颜如玉这么客气的反倒不适应,忙回道:“如夫人客气了。请吧。”
她笑笑,随衙役一路来到衙门,门口已围了许多人,其中就包括绿莞,明德,李涯等人。颜万户和林一意跟他们站在一起,看到她来了,林一意上来想说话,却被衙役挡了回去。颜如玉只是对着她微微点头,表示自己很好,边走边问红梅:“怎么这么多人都知道我被传唤了?”
红梅道:“那老鸨一大早就来衙门口击鼓鸣冤,因为此事涉及到世子,所以京兆尹亲自出面审理,只是他派去叫您的衙役都被蒋舟拦下了,说是世子有令,天塌下来也不准打扰您睡觉,必须等您自然醒了才能找您。”
所以,她这主角是最晚知道的吗?她看着那一圈人,再看看堂上的两排衙役,捂住脸,恨不得能让时间倒转,更恨不得金渡影就在身边,让她踢两脚泄愤。这,这叫什么事儿呀?只因金渡影一句话,她这脸可算是丢到太平洋去了。
进了门,跪在地上的老鸨激动起来:“大人,就是她,带人砸了我的店,还威胁老身。”
颜如玉对着堂上京兆尹款款行礼:“颜如玉拜见大人。劳烦各位久等,还请见谅!”
京兆尹张瑞打量了她几眼,温声道:“你就是颜如玉?”
“妾身正是。”
“堂下之人你可认得?”
“认得。她是欢喜楼的老鸨。”
“你一个良家妇女,如何识得一个花楼老鸨?”张瑞问道。
颜如玉缓缓道:“大人,此事关系到金渡影金世子名声,可否请大人屏退无关人员?”
张瑞顿了一顿,挥手让人赶走围观群众。
颜如玉再次行礼:“多谢大人!”她看了一眼老鸨,道:“妾身识得此人,是因为前段时间世子与妾身有争执,世子一气之下躲到欢喜楼不见妾身。无奈之下,妾身便女扮男装去寻人,最终在欢喜楼找到世子。当时世子遭人蛊惑,不肯随妾身回家,妾身便也作罢,想着世子不仅是妾身夫君,更是新任的兵部侍郎,不至于如此不知轻重,一旦清醒便会回府。但是静王妃担心世子因此荒废政事,失去皇上信任,便授意妾身到欢喜楼强制带回世子。为免世子被再次蛊惑,妾身在欢喜楼发下重誓,若再有花楼敢接待世子,妾身必拆了那花楼。没成想欢喜楼贪图世子身份和前途,不顾妾身的警告,再次迎接世子进楼。妾身自思世子重任在身,不可终日如此不务正业,且若妾身不遵守誓言,当遭天谴,于是妾身将欢喜楼砸了个稀烂。”
张瑞见她态度不卑不亢,叙述清晰,无半点遮遮掩掩,心下暗暗赞赏,又问那老鸨:“颜如玉说的可有错?”
老鸨回道:“大人,是世子一心住在我欢喜楼的,怎能说我们蛊惑世子呢?明明是颜如玉嫉妒我欢喜楼的凤舞得世子另眼看待,想借此除去情敌,才故意说我们勾引世子。如今老身一无所有,多年心血毁于颜如玉之手,还请大人公正严明,还老身一个公道!”
颜如玉笑了:“另眼看待?不知世子对凤舞姑娘怎样另眼看待?”
“世子在欢喜楼时,一直留宿于凤舞房间,用膳均由凤舞相陪,平常也诸多赞美和赏赐,这还不算另眼看待吗?”
“哦?照你的意思,世子应该要纳她为妾才是,可我好像并没有听世子提过只言片语。”
老鸨冷哼道:“世子不待见你,自然不会跟你说。”
“世子不待见我?”颜如玉想起自己这两晚被金渡影惨无人道的折磨,叹道:“如果他真的不待见我,那倒好了。”
老鸨道:“你又何必辩解!得不到世子的心,就伤害无辜的人,这就是颜府教出来的好女儿!”
颜如玉脸一沉:“你这婆子,我一再忍让,你竟出言不逊,诋毁我父母!也罢,今日我便索性将话都说破!”她转向张瑞,道:“大人,以下的话语并无不可与人说,您可以让大家一起听听。”
一直静静听着她们你来我往的张瑞示意衙役不再阻拦围观的人。颜如玉跪下,行了个大礼,朗声道:“大人,今日如玉有几句话必须要说。第一,刚才老鸨明里暗里都讽刺如玉没本事栓住世子的心,可京城中人大都知道世子与如玉从小相识,相交甚好,如玉过门之后世子更是以礼相待,不曾让如玉受半点委屈,不过是临时争执了几句才赌气去了花楼,但他对凤舞从未有过任何逾矩行为,不过是想让我吃醋去找他而已。第二,我颜如玉向来有一说一,有二说二,若是欢喜楼听了我的警告,我又怎会无缘无故去找麻烦?我也是个清清白白的女儿家,巴不得离那种地方越远越好,若非实在是被人欺负惨了,绝不会自找麻烦!第三,哪个女子不希望夫君能一心一意对待自己?就如玉而言,只要能得一人心,哪怕拼了性命,也会争取。大人也有夫人,您若不信,大可回去问您夫人是否也有这种想法。有些时候,不是女子想要与人争夺夫君宠爱,实在是世上负心人太多,大人可知有多少女子独守空房,苦苦等待夫君回家?又有多少女子的青春年华在这样的等待中一点点逝去?又有多少人想过,这些女子在出嫁前也是父母手心里的宝贝,她们满怀着对夫君的爱意和对未来的憧憬成为那个人的妻子,换来的却是夫君的背弃,是夫君衣裳上挥之不去的风尘女子的胭脂气味,是日复一日的寂寞孤独与冷眼!大人,我不服,凭什么女子要受到这样的对待?我爱着那个人,我不要看到他终日流连于青楼之中,若我努力挽回夫君,将他拉回正途是罪行,那么便请大人判决吧,如玉愿意坐牢,但若能再来一次,如玉会再拆一次欢喜楼!”颜如玉说到最后,已是泣不成声,趴在地上不肯起来。
她这番话,大家都听得清清楚楚,在场的不少女子心有同感,竟跟着她一起哭了起来。一时间,颜如玉只听得一阵哭声。张瑞不得不拍了几下惊堂木才把声音压下去。他正想说话,身后人群里一个声音喊道:“颜大小姐为人仗义,待人热情,此次必定是被逼急了,请大人酌情判决。”
这是绿莞的声音。颜如玉在心中暗暗为她竖起了大拇指。不愧是她多年的搭档,知道什么时候开口。
绿莞这么一带头,开始有更多的人喊道:“颜大小姐没错,不能坐牢!”“就是,她与世子感情好是我们有目共睹的,一定是欢喜楼有问题!”“大人,不能让颜大小姐坐牢!”……
张瑞再次拍了下惊堂木,道:“颜如玉,你砸毁欢喜楼是事实,无法抵赖……”他话没说完,被一个人打断道:“张大人,且慢!”
颜如玉没有回头,张瑞起身作揖道:“下官拜见世子。”
金渡影回了个礼,上前拉起颜如玉,略带责备的道:“你身子虚弱,不要动不动就跪,小心身子受不了。”
她翻了个白眼,她虚弱是谁造成的?还不是眼前这个衣冠楚楚的禽兽!心里腹诽,脸上却还得装出一副委屈模样:“世子,妾身不过是个平民,怎敢在大人面前造次?况且,这次的确是妾身惹了麻烦。”
他不禁笑了,就喜欢看她演戏时的样子。轻捏了下她的脸,他咳嗽了一声,对张瑞道:“张大人,本世子有几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世子请说。”
“其实早在半个月之前,本世子就接到了一桩皇上交办的案子,有一个团伙专门掳掠乡下女子卖给南风城的各大花楼,有不愿意的便威逼利诱,甚至闹出人命。为了搜集那个贩卖人口团伙,本世子假装与颜如玉吵架,实则暗中搜集线索。昨日,本世子将实情告知如玉,请她一起演一出戏,砸了欢喜楼,让贼人露出更多破绽。也因了如玉的配合,此案进展神速如今,本世子手上已掌握确凿的证据证明欢喜楼就是贼人的窝点之一。”他叫了一声:“金历,拿东西来。”
金历递给他一叠纸,他接过,拿给张瑞,又道:“这些就是证据,大人看了自会明白。现在,本世子要反告欢喜楼老鸨掳掠贩卖人口,戕害良家妇女。还有,昨日如玉砸了欢喜楼之后,执意让颜苑的人给予老鸨高额赔偿,老鸨答应私了,接受了赔偿,今日却还觍着脸来告我家如玉,简直可耻可恨!只是,本世子不能无视国法,无法动她,还请张大人为如玉讨回一个公道!”
那老鸨早已面如土色,哆哆嗦嗦连话都说不出了。张瑞翻了一下金渡影递上去的东西,一拍桌子,喝道:“好你个老婆子,差点连本官都被你骗了!你做过什么,最好都如实招来,否则大刑伺候!”
颜如玉看着老鸨颤抖着交代自己的事情,仰脸看着金渡影,道:“你的秘密任务说出来没关系吗?毕竟还有那么多花楼牵涉其中。”
“没事,我都查好了。”金渡影揉揉她的头发。
颜如玉脸一垮:“早知道能说,我就直接说了,也省得被别人误会。”
“吓到了吧?没事,为了补偿你,我请你吃你最喜欢吃的东西。”
“真的?那好,我好久没跟爹娘一起吃饭了,我看他们也吓坏了,不如今天咱们一起吃饭?”
“好,你说去哪儿就去哪儿!”金渡影看着她的眼里满是宠爱。
两人在公堂上一唱一和的秀恩爱,旁人看了均是羡慕,连张瑞也禁不住想起自己与夫人刚成婚时的感觉,暗自决定回去要好好待夫人。他对于金渡影的话已无半分怀疑,道:“世子,既是真相已大白,证明如夫人是清白的,那本官就继续审案,世子和如夫人可以先回了。”
金渡影作揖道:“辛苦张大人了。”
颜如玉也行礼道:“多谢张大人!”
说完两人就手牵手出了公堂,找到颜万户和林一意,吃东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