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司寇玲珑咬着牙继续说到:“是我爹……杀了你们一家!”一道闪电窜出云层,把她的脸照得惨白。
“你说……什么?”陆云轩几乎是屏着呼吸在说,不敢相信这是司寇玲珑说出的话。
“我爹是巨神堂堂主司马靖卓!当年我娘说要带我去谷城玩几天,我爹却认为娘是想离开他去找他的师弟陆安!他认为我娘背叛了她,所以……他杀了我娘,又派人杀了他师弟全家……”
司寇玲珑说着,突然向他跪下,不停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早就知道了你的身份,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我知道我无法弥补我爹娘对你犯下的罪过!我知道,我无权向你祈求原谅!倘若,倘若杀了我能减轻你心中的痛苦,我绝不后悔……”
声泪俱下,涕泪交零。隐瞒,欺骗,这几天的所有感受一起爆发出来。
陆云轩听她说完,已不知是何心情,没有起身去扶她,望着黑暗中的事物缓了很久。
“所以,你是因为这个,才一直避着我?”
司寇玲珑低着头,眼泪簌簌地往下落。“对不起……我不该对你隐瞒的……”
陆云轩起身走到她面前,把手轻轻按在她的肩膀上,司寇玲珑抬起头望着他。
“可是你知道吗?”陆云轩沉重说到。“从一开始,我心里就把那个见都没见过的女孩,当做妹妹的啊!”
司寇玲珑的哭声停歇了,呆呆的望着陆云轩。
妹妹?
陆云轩牵着她的手,把她拉起来。“从始至终,我从来都没有恨过你!”说着,忽然把司寇玲珑搂入怀里,紧紧抱着她。“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
司寇玲珑垂着手臂,眼泪兀自的流,说出了这些苦苦埋藏的话,心里忽然一下变轻松了。
大雨落下,肆无忌惮地拍打着残砖断瓦,院子里的草叶被一次次打压,又一次次挺立。痛苦,悲伤,难过,记忆中的一切都在这一刹那被冲刷。
同源客栈中,南宫姝窈依旧伤心地哭着,司马长平在房间内踱步,显得有点无计可施。
“姝儿妹妹,你别伤心了,这样身体会受不了的。”司马长平轻声安慰,南宫姝窈却并不想理他,也不愿管他。
“就算你哭得再伤心,他也看不到啊!为了他那样的人哭坏身体,你值得嘛?”司马长平继续劝慰,同时走近几步。
“你走开!”南宫姝窈不回头地大叫。“不许你说轩哥哥!他……他才不会丢下我!”
“你别生气啊。”司马长平停下脚步,据理道:“可是你看,都已经这么晚了,他为什么还没回来?”
“我不要你管!你出去啊!”南宫姝窈并不领情,大声嚷嚷着。
“好好好,我出去就是了,你别生气……”司马长平慢慢退出了房间。“姝儿妹妹,你别生气了,我明天再来看你!”
“咔嗒”,关上了门,离开南宫姝窈的视线后,司马长平又恢复了往日的面色,怜爱和慈悲一扫全无。
要得到一个人的情,就得先破坏她的心!哼!你就尽管伤心吧!等到明日,我让你看清你的轩哥哥,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冷笑着,下楼离去了。
“轩哥哥……漂亮姐姐……你们为什要骗我……呜……”南宫姝窈喃喃地念着,泪水滚落,打湿了床榻。
陆云轩的娘李香玲与司寇玲珑的娘司寇焓梅为同门师姐妹,十多年前嫁给了同为师兄弟的司马靖卓和陆安,并有了自己的儿女。
一年后,陆安因看不惯巨神堂的做事行经而脱离巨神堂,带着妻儿回到谷城置办家业。司马靖卓多次挽留无效后便不再强求,心里也对陆安产生了怨恨。
失去了陆安这个左膀右臂,司马靖卓的堂主工作越来越繁琐,脾气也越来越差,常常滥杀无辜。司寇焓梅怕给孩子留下阴影,便打算带司寇玲珑去谷城的师姐家住几天。
不料这一提议竟被司马靖卓误解为她想带着女儿离开自己!又听前往的地方是陆安的家后,便格外的愤怒,一失手将司寇焓梅杀死。
然而失手杀人的司马靖卓并未因此感到愧疚,而是在想如何掩盖真相!他知道司寇焓梅突然消失,她的师姐李香玲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说不定会和陆安一起找自己报仇!
于是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主动出手杀了陆府满门!
陆府,两人的情绪都稳定了许多,靠着屋子的墙壁,听陆云轩讲从前的事。
“事发之前。”陆云轩跟她说到:“我娘曾和我说,她的师妹要带着女儿来我家做客,要我把那个小女孩当做亲妹妹相待。我很兴奋,每天都在府门外遥望,盼望着和你见面!可是直到事发我也没看到你!”
“爹娘死后,我便把你,那个素未谋面的妹妹当做世上唯一的亲人!我一直都想找到你!可是我不知道,你在什么地方!”
木料爆裂,蹦出一串火星,上升到半空又消失了。司寇玲珑坐在他身旁,仔细感受陆云轩经历这些时的心情。
“我离开家门,在谷城大街的主道上流浪,等了半个月,依然没看到有人朝我家去。后来,我就遇到了姝儿。”
“姝儿妹妹,她——是公主吗?”虽然已经猜到了,但司寇玲珑还是想确认一下。
“嗯!”陆云轩点头。他们两个的身份在司马长平和司寇玲珑眼中早已透彻,再隐瞒也没什么意思。而后继续说到:“她带我去了皇城,又央求国君将我留在宫中陪她玩耍。”
“她太善良了,善良地让人无可挑剔!但这也是她致命的弱点,她很容易相信别人,对事物几乎没有分辨力,所以她很容易受伤!她在我最彷徨无措的时候给了我生活的希望,因此从那时起,我便决定要保护她一生!”
陆云轩说这段话时口气极轻,温柔地让人沉沉欲睡。
回想着和南宫姝窈的相见到相识,确实是太容易相信别人了,一点防备意识也没有。不过,保护一生……这样的话,曾经也有个人对我说过呢……
“所以,昨夜那是我第一次看到她流泪,也是第一次见她哭得如此伤心,因此我才会对你们产生仇恨!”说到这时,陆云轩把脸别向司寇玲珑。“对不起,让你也伤心了。”
司寇玲珑轻轻摇头,带着羡慕笑道:“姝儿有你这样一个无微不至的哥哥,应该会很幸福吧!”
“你现在不也有了吗?”
“呵……”司寇玲珑知道他说的什么意思,但心里还是有些不能接受。
“怎么了?我说的很好笑吗?”陆云轩的话音里已带有笑意。
“不是……”司寇玲珑急忙否定,而后又望着天空说:“我只是,想起来一个很重要的人。他曾说过,要一辈子和我在一起……”
“那后来呢?”陆云轩问。
司寇玲珑轻叹一声,垂下了目光:“他失踪了,我这次离开锦州,本就是要去找他的,却想不到遇到了你们……”
“那你打算去哪里找他?”陆云轩思索后又问。
“不知道。”司寇玲珑回答。“踏遍千山万水,总会遇到的吧……”
陆云轩沉着眉头,而后提议道:“既然是这样,不如和我们一起去凤城看看吧!姝儿若是知道有你同路,肯定会很高兴的!”
司寇玲珑心有难处,说到:“那样的话,只怕我哥他不会罢休。”
听她提及,陆云轩想起了司马长平,便道:“他到底想做什么?”
“我不知道。”司寇玲珑摇头。“我从来不想理他们的事,他们也从不告诉我!这次的事,我完全都不知情。”
陆云轩想了好一会儿,实在找不出应该说什么,便搂着她的肩膀温声道:“不用怕,以后有我保护你!”
司寇玲珑顺势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嘴角微微上翘,盯着摇曳的火苗,缓缓开口:“哥哥……”
陆云轩迟钝了一下,然后把她搂得更紧了。
第二日醒来时,雨声已歇,火堆还有零零稀稀的火星在闪烁。
两人就这么在屋檐下度过了风雨交加的一夜,不是他们傻到有屋不睡,而是都不愿踏进。
这里留给陆云轩的,不仅是美好的童年,还有最深的痛苦!每个屋子里的每个人他都记得清清楚楚,踏进门槛便会忆起他们的事,徒增自己的痛苦。
而司寇玲珑虽已和陆云轩说明真相,也得到了他的宽恕,但她的内心怎么也无法原谅自己。杀他家人的是爹,间接害死他们的是娘,她无法丢开这一点。
陆云轩在身边摸了块碎石子,往空中弹去。石子划出一道弧线落在地上,没有任何阻挡,结界消失了。
一夜未归,不知道南宫姝窈怎么样了,心头一急,于是唤醒靠在肩头熟睡的司寇玲珑。
彻底熄灭了火堆,然后离开了陆府。
同源客栈,南宫姝窈泪水未干,一夜未眠,苦苦等待陆云轩的归来,以证明司马长平的话是假的。
可是,他真的一夜都没回来……
“轩哥哥,你到底去了哪里……你快回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