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经常在一起,安涌灏自然对王春耀的到来就多加注意。出于一些敏感,这天中午刚要吃饭,他突然开口问道:“曈曈,我——我有件事情不明白。”
郎曈曈从塑料袋里拿出两杯刚买来的咖啡,说:“什么事?”
安涌灏犹豫了一下,“我觉得——王叔叔好像对你很好?”
“是吗!”郎曈曈笑了笑,似乎并不以为是什么大事:“他那个人挺热心的,你也看到了。”
“我说的不是这点——”安涌灏说:“我总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的地方。”
“什么地方不可思议?”
安涌灏说:“你看,他来看****立的时候,总是顺便带一些吃的过来,都是你们郝官的特产,肯能你也不一定清楚,说是带给****立的,其实我们两个吃了不少,还有,你记不记得前天晚上,他只是路过,说来看****立,还拿了些水果。可后来我回到宿舍,****立跟我说根本就没有那回事,我就没有多问。所以我想,他恐怕那天就是专程过来这儿的。”
“真的?”郎曈曈这回有些惊讶。
安涌灏点点头,郎曈曈说:“他是你们同学的家长。不过你这么一说——我也隐隐觉得他好像特别喜欢不经意地看我,只要我发现,他就会有意避开。不过这应该算不上什么,我们不都是郝官的。”
安涌灏说:“你忘了,他上次说不认识你家。”
郎曈曈心里一震,那正如安涌灏说的,这次她也说不上来。
说曹操曹操就到,王春耀又出现在留学生公寓。
“王叔叔。”安涌灏朝他迎上去,见他手里提着一袋大香蕉,安涌灏转了下脑子,说:“给敏立买那么多东西?”
王春耀说:“敏立的我已经送上去了,这些是给你们的?”
安涌灏说:“你刚才去过宿舍了?”
“嗯——嗯——”王春耀有些结结巴巴。安涌灏也不说什么,将他带进去。想着刚才的谈话,郎曈曈有些羞涩和紧张,给王春耀打了声招呼,安涌灏感觉她声音也不太自在。王春耀放下香蕉,看了看郎曈曈桌上的教科书和笔记,专业的东西他看不懂,但知道这些东西是用来学习的。
郎曈曈这会儿也不好收起来,略带紧张地看着笔记,王春耀问:“你还记笔记?”
“嗯。”郎曈曈说:“东西有些多,不记的话,恐怕会忘记。”
王春耀随手拿起一本翻着看,他看不懂,但是对郎曈曈写的每一个字看得都入神,那他也隐约感到熟悉。他回想着,以前有个女人和他写信时,用的是同样的字迹,那个女人告诉他,她的字是学母亲的字,她母亲是个小学老师,从小就让她好好练字。郎曈曈见王春耀入神地看自己的笔记,心里更是多了紧张,她看了安涌灏一眼,安涌灏则离开了他,走到走廊角落,看样子是在接电话。
“你的字……写得真漂亮——”王春耀夸赞道。
郎曈曈不自然地笑了笑:“一般吧,小时候我外婆总是让我认真练,我学过不少人写的,但就是觉得她写得好看,于是写的和她差不多。”
王春耀心里咯噔一下,手一滑,笔记本啪嗒落到桌上。郎曈曈也被惊住了。要是在以前,她可能会不以为意,然而刚才和安涌灏的对话让她心里也有些说不出的感觉,一时间她也觉得手慌脚乱。
“对不起,对不起——”王春耀先反应过来,拿起笔记本前后打量了一番,交给郎曈曈,“你看,没弄坏吧!”
“没有——没有——”郎曈曈也晃过神来。把笔记本放到桌子的一脚,有些慌张地问道:“王——王叔叔,您——您吃饭了没有?”
“吃过了。”王春耀说。
安涌灏打完电话回来,王春耀对时才的意外还有些惊慌未定,说:“你们吃吧,我先走了。”
“再吃点吧,王叔叔。”安涌灏说。
“不了,你们吃。”王春耀说着就大步离开留学生公寓,头也不回。安涌灏看着他的一举一动,再看看郎曈曈,她也有些慌张。安涌灏说:“曈曈,我出去一下。”
安涌灏走出留学生公寓,几步就追上了腿脚不便的王春耀,他拄着拐杖,到了岔路口时,没有前往7号楼的方向,而是走向学校侧门,安涌灏一直在后面小心地跟着,直到看见他出了校门,上了去工地方向的公共车。
安涌灏随后来到宿舍,几个小师弟正在玩平板,****立正用他的电脑看电影。见安涌灏回来,他赶紧让座。
“敏立,没事,你接着看。”安涌灏说。
听见安涌灏的声音,马立超探出头,开玩笑道:“老安,你不去陪‘西施’了?”
宿舍里的人除了****立都管安涌灏叫“老安”,****立叫他“涌灏哥”。安涌灏知道马立超指的是郎曈曈,说:“行了,人家要休息。”
马立超爱开玩笑,才来的时候就是他最先和大伙打成一片,接着说:“你们俩可真幸福,天天都能这么泡着。”
“什么叫‘泡’着!”安涌灏说。
“立超,你有女朋友了?”司徒贺问道。
“没啊。”马立超说。
司徒贺乜斜地指着他,“那种话,应该是分居者对活水鸳鸯说的,不是咱们这种光棍的专业用语。”
“什么乱七八糟的!”马立超不懈地回答道。
“行了行了,你们两个别贫了。”安涌灏说:“我们是一起做功课,现在休息一下。”
马立超说:“平时也不见你这会儿回来,晚上还要在到宿舍熄灯才露面。”
安涌灏说:“那是另一回事。”
“呵呵——”马立超还不想歇息:“你们要结婚了吧?”
安涌灏无奈地说:“早呢——哦,不是,还没到那地步!”
“哈哈哈……”
马立超这么一笑,其他人也跟着笑起来,并且还接二连三地开起玩笑。安涌灏也无奈,只能用“别乱说”、“你懂什么”、“没有的事”这一类老掉牙,又没有说服力的套词艰难地搪塞着。
几个人的兴致好不容易才别游戏勾走,安涌灏来到****立面前,问道:“敏立,你爸今天有没有空过来?”
****立说:“他除了周末都不会过来,而且他腿脚不方便,也不会经常外出。本来我说周末是我去看他的,但他偏要过来,我也没有办法。你知道吧,那次不就是我硬说我要过去,结果他自己来了,我还白跑了一趟,只能回来。怎么,你找他有事?”
“哦——没有。”安涌灏说,接着看了看宿舍,从上到下没有一点香蕉的影子,这些人平日里都比较懒,不会去自己买水果,即便是家长打电话过来提醒以后。王春耀说已经给****立送了些,安涌灏刚才听着这话就觉得他的声音很不自然,现在能肯定王春耀在说话,同时,他心里的那些疑问又朦胧了一层。
“那天烧饼的事我爸已经跟我说了。”****立说。
安涌灏愣了一下,****立说:“星期天我不是出去嘛,他又过来,结果我没在,他告诉我他拿给你和曈曈姐吃了。”
安涌灏想起这是前几天的事,****立说:“你们可别介意,开学时你帮了我很多忙,所以他很感激。”
“没事,谢谢——”
“谢什么。”
****立局促中更多的是感激。安涌灏也从他的话中听出那是农村人的淳朴,然而在他看来,****立对王春耀送东西的所指是自己,而根据他的观察,那却是给专门给郎曈曈的,而且他很肯定。
回到留学生公寓,安涌灏见到郎曈曈还没有动筷子。他说了在宿舍的所见。郎曈曈听了心里顿时泛起嘀咕,呼吸也开始急促。
“曈曈——”
郎曈曈低着头,不停地眨眼,显得极其不安。安涌灏问道:“曈曈,你注意到什么了?”
郎曈曈强装笑脸,“没,没什么?”
看郎曈曈的样子,安涌灏感觉到她非常不自然。在更加肯定王春耀送那些小礼,对象是郎曈曈的同时,却也更加迷惑王春耀为什么会这么做,而且郎曈曈的反应为何又如此强烈。
那个下午,郎曈曈都没有聚精会神地看书,安涌灏肚子里一大堆疑问也找不到发问的突破口。更让他惊讶的是郎曈曈时不时地流出眼泪。
他再也忍不了,等郎曈曈从洗手间出来,他说:“曈曈,你——你和王叔叔,会不会——你的爸爸妈妈和他很熟?”
郎曈曈身体震了一下,没有回答。安涌灏又说:“你们是老乡,看样子,王叔叔——好像认识你的爸妈,你——你——”
安涌灏也觉得自己不知道下面的话怎么说,声音止住了。郎曈曈擦了擦又流出来的眼泪,摇摇头,说:“不,我和外婆,从小就离开了郝官,那里——我也不可能认识什么人,可能——可能是我——想起了我爸爸妈妈的缘故。”
安涌灏说:“既然如此,王叔叔就不可能见过你,他怎么会经常——这么——”
“他怎么会经常这么来照顾你。”这话安涌灏刚要说完,突然感到别扭便有给咽回去。郎曈曈勉强露出笑脸,“也许——也许是——因为老乡情分,所以他才——”
安涌灏一听,刚才的怀疑突然也被情感压制。或许“老乡”这两个字是不折不扣的合理解释。王春耀送****立来上学,同乡的不少人都来打工,听****立说,前段时间他去工地的时候,大家对他都十分热情,而王春耀知道自己和郎曈曈都是郝官老乡时,虽然不是自己的孩子,但也有一种朴实的关爱,对此,****立也略知一些,而且他也理解。王春耀也通过自己得知郎曈曈的父母在她很小的时候就事故双亡的不幸,所以做这些不起眼的事情,从怜悯的角度也说得通,尽管就是他感觉的那样,王春耀是专门过来看郎曈曈的。
郎曈曈擦擦眼睛,安涌灏说:“没事,曈曈,我想——王叔叔一定是很同情你,你们又是老乡,不管见没见过,大家都有个照应吧。”
郎曈曈点了点头。
“可能是我想多了。”安涌灏说,“饭菜都凉了,我拿去食堂热一下。”
“不用,我那儿就有微波炉,我去吧。”
郎曈曈拿着饭菜,走回自己的宿舍。安涌灏没有跟上去,满心的疑问似乎被“老乡”这两个字扫得一干二净,而郎曈曈的反应只不过是带有些说不出口的感谢。当然,他没有看到刚才王春耀手慌的一幕。而在郎曈曈看来,这里面却似乎有文章,与此同时,她在宿舍里一边热着饭菜,一边不停地抽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