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吹来,安涌灏感到自己的右手还有些疼痛。昨天晚上他给自己简单上了药,没想到现在带着手套还是感到一阵阵不适。
沿着公交线路,到了大路上,临街的铺子都开门了,都说浙江人勤快,在云南似乎很少见到当地人有这样的表现。
公交总共十个站,安涌灏这一程前后还是花了一个小时。他打算今天就在学校等着,郎曈曈如果回来杭州,如果回到学校,今天怎么都一定会来一趟。今天是大年初三,根据学校往年的进度,今天是高中部放假的最后一天,如今由于教育部和市教委下达命令,不许中小学节假日补课,所以对这里的学生而言黄金周还未过半。
吃了早点,安涌灏又来到校门口,昨天学校保安拦住了他,今天又来,也算是新面孔,安涌灏也不闯进去,只是隔着校门和保安聊天,学生放假,保安其实也闲着,只是规定在着,实在不能开门,安涌灏也不勉强。那老大爷是杭州本地人,人也客气,和安涌灏聊着聊着竟然都成了半个熟人,还从小屋里拿出火盆,和安涌灏一同隔着铁门边烤火边聊。
老大爷告诉安涌灏,他生平最大的愿望就是去北京,看看天安门和升旗仪式,听安涌灏是在须埠上大学,也常往北京跑,他也说须埠是个好地方,离北京近,估计也少些北京的杂烩,安涌灏一笑了之,只是说起这个季节,由于南方地区不供暖的缘故,冬天是在哆嗦,还问问安涌灏为什么不在北方呆着嘚瑟,来杭州既不是旅游,这一趟太不值当了。安涌灏看他不是圆滑的市井人,索性说了自己和郎曈曈怎么闹了别扭,只是一开始一直用女朋友来代称,没有提到郎曈曈的名字。说了老长,老大爷也听出来安涌灏要找的女朋友原来在这里上过学了,而且安涌灏说起那个外婆每天接送外孙女上下学的场景,他一下子就说出郎曈曈的名字。
安涌灏有些愕然。老大爷看他的反应,就知道自己没有说错人,并且还告诉安涌灏,高中部对学生的考勤非常严格,上晚自习要点名,郎曈曈的情况班主任和校领导对他也说过,加之老太太是雷打不动地接送外孙女,他自然印象深刻。
说起郎曈曈,老大爷便开始络绎不绝地讲起来,说她可能有些娇贵,但人家又长得水灵,作为唯一的亲人,外婆的苦心也理解,至于学习,郎曈曈一直非常努力,按照她平时的能力,考个北京的985兼211完全没有问题。只是后来她外婆身体每况愈下,可能是因此影响了学习,她的老师也觉得可惜……
自己说完,老大爷还问问郎曈曈的近况,安涌灏说了自己和她是怎么认识,她在须埠大学都经历过什么,老大爷对郎曈曈即是可惜又是赞美,只说她应该拥有更好未来,但现实的事情谁都无能为力。说起她被须埠大学录取而没有报道,老大爷说自己也知道这个事情,安涌灏向他详细问着,老大爷告诉他,郎曈曈高三毕业后参加了学校的一个英语演讲比赛,后来还得了奖,奖状是在后一级开学时才拿到的,学校的人都以为郎曈曈去须埠上学了,于是寄到了须埠大学,但是不久之后又退回来,说是郎曈曈没有到学校报到,班主任翟老师联系不上她,于是打算送到她和外婆租住的地方,但是从房东那儿得知她们搬了家,奖状就一直没有送到,而且郎曈曈没有报道的事情也没了下文,大家都推测是因为她的家庭情况而放弃了读大学的机会。高中老师毕竟工作繁忙,后来这件事情也就搁置了。
安涌灏想起郎曈曈对自己说过,她外婆藏了她录取通知书的事,至于说到搬家,肯定是她外婆和马阿姨商量好的借口,她实在是供不起郎曈曈,不放心她一个人外出,所以无奈在生命快要结束时做了这个决定。
安涌灏正低头唏嘘,老大爷突然说,既然他认识郎曈曈,倒不如让他转交一下那个奖状,应该还在翟老师那里。老大爷说着就回到小房间拿校园老师的黄页,翻着翟老师的电话,正翻着,一个中年女人来到学校门口,向老大爷打了声招呼,老大爷一看,一下子激动起来,告诉安涌灏这就是翟老师。
安涌灏向翟老师自我介绍一下,说到他认识郎曈曈,翟老师也详细打听了一番,回想起那张奖状,翟老师说还放在自己的办公室,今天过来是拿东西的,没想到那么巧,这回老大爷让安涌灏跟着翟老师进学校了,翟老师来到办公室,一下子翻出那张奖状,本来说想见见郎曈曈,但一来安涌灏说电话打不通,二来翟老师一想可能会让郎曈曈想起些不高兴的事情,于是她让安涌灏代为转交。安涌灏没有打算马上回出租屋,而是告诉翟老师自己想在这儿在一天的打算和理由,翟老师就他的冲动也说了几句,中午还请他在外面吃了一顿便饭。
等了一个下午,安涌灏依然没有等来郎曈曈,他又只能原路返回,到了马阿姨家,他向马阿姨确认了那个搬家的借口,马阿姨也承认了,只说是郎曈曈她外婆的主意。安涌灏一推测,这几乎完全可以肯定是郎曈曈的外婆怕学校的人过来过问郎曈曈的事,让马阿姨帮的忙,马阿姨也难得对她们祖孙俩“热心”一次,就答应了郎曈曈外婆这个荒谬却又无奈的决定,不管学校的人以什么理由过来,都以她们搬家为借口挡回去。马阿姨还告诉安涌灏,那段时间,郎曈曈的外婆还让郎曈曈换了一个新的电话号码,叮嘱她不要对外人说,郎曈曈从小就很听话,也没多想,而这一切,都是在外婆快要去世时才告诉了郎曈曈,录取通知书的事上次在张国贤家时郎曈曈告诉了安涌灏,只是这个奖状,恐怕她还不知道。
安涌灏原本的计划是多在几天,然而晚上班主任石永华的一个电话打来,内容是催着他赶紧回去,原因是田媖的事。安涌灏顿时纠结了,自己伤害了郎曈曈,本来到杭州就是为了赌一把她会过来,而田媖这次出事多少又和自己有些关系,他也放心不下。听石永华把事情说得心急火燎,他只能先决定回须埠,当晚就订了初四回须埠的机票。
离开马阿姨家时,安涌灏把说好的1000块钱给了她,马阿姨还“好心”关心一下安涌灏,让他离郎曈曈远一些,毕竟生来克死爹妈的女人不吉利,前些天安涌灏没有回什么嘴,今天安涌灏忍不住了,说马阿姨这个人没良心,对待弱势群体毫无悲天悯人的情怀,一着急,把郎曈曈外婆去世那天时她的表现全部都露出来,而后气势汹汹地离开了九莲庄。马阿姨自言自语地说安涌灏“狗咬吕洞宾”、“自作孽等着不可活”之类,然后又和麻友打起了麻将。
然而事实有时就像书本,“巧合”两个字的魔力和覆盖范围太广了。如傅伯母预料的那样,郎曈曈这几天果然到了杭州,而且是姜婍开车送她过来的。她从马阿姨和学校守门老大爷那儿得知了安涌灏来过的事,以及自己的奖状,便立刻给安涌灏打电话,安涌灏这个时候正在飞机上,手机打不通,郎曈曈着急了。马阿姨告诉她,说是安涌灏的班主任打电话有急事找他时,郎曈曈知道安涌灏是急急忙忙回了须埠,她告诉了姜婍,姜婍觉得八成是田媖的事,郎曈曈心里顿时感到不安,自己想也马上回去,姜婍二话不说,顺允了她的请求。
急事往往不是好事。原来就在大年初三石永华给安涌灏打电话之前,田媖的父母首先联系了他,只说安涌灏打骂田媖的婆婆,让田媖流产,他们要直接把事情反映到校领导那儿,别的没说就挂断了电话,石永华打过去也没人接,和历史学院的领导联系也无果,所以才急急忙忙地催促安涌灏回学校。
安涌灏一下飞机就立刻坐上回须埠的汽车。石永华人也不在须埠,说是晚上才能干赶回来,校领导明天才上班,让安涌灏先等着,想想明天该说什么。安涌灏一个人坐在宿舍里,而残破的电脑又让他差点火冒三分,只是****立现在不是他脑子中的主角了,而是田媖、郎曈曈。
由于田媖经历了手术,一时半会儿出不了院,几天以来都是几个人轮番守护,她也一直没有从流产的悲伤中走出来。同时,田父和田母还有一个更让她难以接受的消息一直没有对她开口。原本打算田媖身体好一些再去找安涌灏算账,可见田媖一时半会身体难以恢复,并且气愤越发充斥田媖父母和宋孝懿的头脑,他们再也忍不住了。初三他们先给石永华打电话,然后说初五直接去学校反映安涌灏的恶劣问题。
望着喧嚣的城市,田媖的耳朵里似乎听不进一点声音,宋母这些天连连魂不守舍,比起田媖,似乎她更在乎那份报告单,自己的孙子确实没了,而且还是“真的”,她越想脑子越懵,根本无暇照顾田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