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明和王援朝从黄大嘴家出来，一脸沮丧。夫妻俩除了胡闹什么都不会，提供不出一点有价值的信息来，就连孩子几点出门，他们几点才发现孩子不见了，都说不清楚。要不是王援朝颇有威严，邱明怕是应付不来这样的两个无赖。
王援朝摇了摇头，“四点钟了，老邱你还想去哪？”
“我想去边家看看！然后我就回去了。”
王援朝迟疑了一下，脸有难色。
“怎么？”
“玉萍家里没有男人，怕是有点不方便！”
“不进去，只跟她聊聊天！还有，我想见见那个叫边晓声的孩子，这会应该放学了吧！”
“上午你在学校时为什么不把他叫出来？”
“工作要有方法，那孩子也不希望让同学们看见他被警察叫走问话吧！”
王援朝点点头，看来自己在处理人际关系方面，还真有很多要向邱明这样的老刑警学习的地方。
玉萍家的门虚掩着，显然里边有人。
王援朝刚要敲门，一个男人却打开了门正要出屋，三人目光相对，都愣了一下。
“牛老三，你怎么在里边？”
“我给玉萍送点东西来！”牛老三支支吾吾，“王所长，没事我就先走了啊！”
王援朝和邱明互相递了个眼神，没有理睬，牛老三便从两个人的缝隙间钻了出去，径直走了，没有回头。
邱明朝里打量着，院子中很冷清，但从正屋的门缝中露出了一张男孩的脸。
“是边晓声小朋友吧？”邱明的语气和蔼，满面带笑。
边晓声缓缓把门半打开了，但他的眼神仍旧不敢与王援朝的鹰眼直视。
“刚刚放学吗？”
“嗯。”边晓声点点头。
“你妈妈在家吗？”
边晓声抿了抿嘴唇，眼皮耷拉了下来，“去城里拿爸爸的骨灰了！”
“拿骨灰？”王援朝挺纳闷，算算日子是应该在这个时候。但这事按说应该先通知他才是，是谁通知玉萍去取骨灰的呢？
“我可以进去吗？”邱明没有理会王援朝，继续和边晓声说话。
边晓声没有说话，把门全部打开了。
王援朝感觉边晓声今天比前几日镇定了许多，也有些奇怪。当门打开的时候，才发现屋里原来还有个人，是个女孩，扎着两个小辫，在桌子上铺开作业本，正在写着什么，外边人们的对话，都好像与她无关。
“小胡悦，原来你也在啊！”王援朝有些惊讶。
邱明走进屋里，屋中光线有些昏暗的，还充满泥土的气味，他四处看看，屋里除了正当的摆设，似乎没有多余的东西，刚才牛老三说来送东西，到底是什么东西呢？但这话又不好向孩子发问，所以邱明还是走到了胡悦的面前，“小姑娘的字，蛮秀气的！”
“谢谢叔叔！”胡悦说话时连头都没有抬。
“和边晓声约好了，一起做作业吗？”王援朝也凑过去打趣。
“边晓声是个小胆子，萍姨不在家，他害怕！就陪他写会作业喽！”
邱明心中对这个女孩充满了兴趣，但是，这次来的目标是边晓声，所以，他也只好将目光投向了旁边的男孩。
“边晓声小朋友，我是警察，可以问你几个问题吗？”邱明站在屋中问道。
“我什么都不知道。”边晓声的回答简单明了，但眼皮一直不肯抬起来。边晓声知道很怕王援朝的追问，所以这几天他一直在琢磨，如果王援朝再来追问，他准备来个一问三不知，而如果被追问那天下午到底去了哪，他编了一大套谎话，并在默默地在心里反复练习了许多遍。
“我还没有说要问什么呢，你怎么就说不知道呢？没关系的，你别紧张，不知道的事说不知道就是，我只是作为参考。我可以坐这里吗？”
“请坐。”边晓声显得挺有礼貌。
邱明坐在椅子上，抬头看着笔直站立的边晓声，“你爸爸的事对你多少有些影响吧？比如，你的同学？会不会因为这件事看不起你呢？”
王援朝站在一旁，如此简单明了的问话，在邱明那里可不多见。
边晓声没有回应，胡悦仍旧背对着邱明写着作业，一点也没有受到他们谈话的影响。
邱明没再追问，换了个问题，“你的同学黄涛失踪了，你知道吗？”
“知道！”
“怎么知道的？”
“刘老师说的。”
“那天你在家吗？”
“哪天？”
“黄涛失踪那天。”
“我不知道他是哪天失踪的！”
邱明有些吃惊，这是很聪明的回答。
“就是家长会那天！”
“我在外边玩了一下午！” “那都玩什么啊？”
“就是在山间溜达！”
“没和别的小朋友在一起吗？”
边晓声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那几点回的家？”
“四点半！”
虽然低着头，但边晓声的声音里还是有一丝畏惧的感觉，换做是王援朝，怕是已经步步紧逼了。
“那你最后一次看见黄涛是什么时间？”王援朝刻意学着邱明的样子，以轻松的口吻询问，但语气还是显得有些生硬。
“没注意，忘记了！”
邱明心想，这样的回答是完全没有破绽的，算是孩子最圆滑的回答了，但他还是不肯放弃，“那天晚上，是跟妈妈一起吃晚饭？”
边晓声又点了点头。
“妈妈是几点到家的？”
“她比我早！”
邱明叹了一口气，看着窗户。受他的影响，王援朝也看向窗外，黄昏的天空一片红色，是该回去的时候了。
“打扰你们了，好好用功吧。”邱明站起来，拍了拍边晓声的肩膀。
边晓声的表情收紧了一些，但是很快恢复了平静，邱明很快注意边晓声的嘴唇似乎有一道伤口，刚才他一直低着头，所以没注意。
“好像摔了一跤啊，这嘴唇都破了！”邱明笑呵呵地说着。
这一句话，像是一股电流，让边晓声全身一震，他这些天一直都在想如何应付那天下午的谎话，却还来不及想身上的这些伤痕到底如何解释。
“他是个飞毛腿！跑的特快，但也总是摔跤，全身都是伤，说他他也不听！哎！”是胡悦的声音，她说这话的语气平静极了，而且手下也丝毫没有停下笔。
王援朝从胡悦身上，突然感觉到了一种深不见底的气质，这样的回答几乎是堵住了所有他们下面要问的话。
“真是两个懂事的孩子，那我们告辞了。”邱明笑着走出了屋子。
边晓声跟了出来，待两人走出了院子，他便关上了院门，一直没说一句话。
调查再度回到原点，王援朝送邱明直接去了车站。
“这两个孩子都挺有意思的，可谓人小鬼大，男孩是一问三不知，女孩吗？”邱明咗了咗牙花。
“胡悦是大队书记的女儿，和边晓声关系一直很好。”
“是吗！她好像知道我下边要问什么？我本想看看边晓声身上到底有没有伤，但是被她一句话就遮掩过去了，让我都无法提问了，这简直就是成年人的智商。”
“那你明天还来吗？”
“来，我觉得还有些事情要弄清楚！要多走访一些人才行。”
“好吧，那我备好茶等着你。”
说着，末班车到了，邱明慢慢走上班车，向王援朝挥了挥手。
王援朝此时却在怀疑自己的判断，黄涛的失踪到底和边晓声有没有关系呢？他像是在特意掩饰什么，但是这又像是一个九岁孩子的懦弱表现。但是一个九岁的孩子又能做什么呢？他不敢往深处想，越想越觉得怕！况且他也非常可怜边晓声，一个九岁的孩子，承受着父亲去世的痛苦，背负着贪污犯儿子的骂名，遭受着村人白眼和同学欺负的孩子，他又能怎么样呢？做出这样的自我保护，不想和任何事件扯上关系的心态也是正常的。
王援朝突然有了种想法想尽快结束这一切，但是当他还想和邱明说些什么的时候，车已经开远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