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忆就一扇窗,打开了就再难合上,红盖头下谁彷徨,灯火昏黄轻摇晃。香炉袅袅,催的人入梦,梦里是景,是希翼,醒来却是空寂一场,遗憾一场,问苍天为何不能两情相悦,留的伊人憔悴。人命有数,天道轮回,我深知自己是灵魂一缕,伫立在桥上仍是伶仃孤苦,可心中念念不忘的是君,哪怕是梦里一面,虚幻一场,心意足矣。就算喝下孟婆汤又如何呢?君与吾心心相惜,坚贞不渝,怕是来世,也断不了这份执念罢。饮下这一碗孟婆汤啊,让它好好的来好好的去。
日薄西山,天边红霞几抹,殷殷。李永乐掀起的盖头走近杏姨,杏姨瞧见便大呼小叫道:“小姐你怎的自行掀开了盖头,这是不吉利的呀。”李永乐不以为然,却淡淡道:“做何故如此大惊小怪的,在盖回去便是了。”自将红盖头往前一番,边低着头看着脚下慢慢行走。杏姨无奈摇头,只认为小姐还是个孩子脾气不懂这些,也不太看重这成亲的规矩和礼仪,这都是关乎她一辈子与夫君恩爱白头的事情呀。
李永乐此时却在心里自嘲道:“本就不是什么正经的成亲,要什么白头到老的规矩?古人结婚果真麻烦的紧折腾了一日腰很酸,且这凤冠真的好沉,晚间洞房里得让朱榑快快掀了盖头取下凤冠才行。”
一大早儿,柒府上上下下就开始忙碌起来。礼部一大半主管礼仪的官员都赶来帮忙了,方方面面,把朱勇管家忙得昏头转向。
喜娘站在李永乐右边,轻轻扶着她的手,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响了起来,永乐的盖头微微动了一下,一双柔荑在袖底攥成了一团,永乐紧张地想:“他来了!”
李永乐在厅内站定,这才冲强叔杏姨屈膝福了个身,道:“永乐拜别强叔,拜别杏姨。”强叔如今端坐着承了她的福礼,却站起身来,亲自扶着她的肩头,道:“这一去,待再回来便不是姑娘家,而成了朱家妇,强叔瞧的出,齐王殿下是可托付终身的良人,永乐嫁给他,凡事要多相互体谅,夫妻间有了争吵也莫意气用事,强叔还有你杏姨愿永乐一生顺遂如意,和齐王殿下百年好合,做一对神仙美眷。”
他这一番话说的若寻常人家送女儿出嫁的慈父,虽是平淡可却情真意切,李永乐心暖,含笑点头,道:“强叔,杏姨放心,永乐明白。”
杏姨这才一叹,又道:“老爷和夫人在天之灵,对齐王殿下定也是满意的,瞧见小姐大嫁,定也欢喜。”
李永乐心中难受,李家祖先要是知晓他家女儿早就一命呜呼,而如今在这身子里的只是一缕他人的灵魂定会难受吧。再者若是将我认成他们家的女儿,而后他们知晓今日的一切都是假的,指不定会不会晚上托梦给我,骂我是个不孝女呢。
礼乐鸣响,欢快无比,永乐酒楼今天也是披红挂彩,无比喜庆。喜娘轻轻一推李永乐的右臂,李永乐知道这是该出去了,便由那喜娘扶着,小步向前走去。过门槛,迈台阶,喜娘为她系小带、结佩巾,出院门儿,给她挂丝囊,披罩衫……
忽的杏姨和强叔,还有欢欢喜喜一大家子人嚎天大哭,惊的李永乐差点又掀开盖头。李永乐心中不知为何他们如此伤心,有些放心不下便轻问到旁边的喜娘:“他们作何哭的那么凄惨,即便是我嫁出去过些日子还是要回来的。”
喜娘巧笑,手上的绣帕挥动扭着腚回道:“小姐竟然不知?这是“哭嫁”是咱们这里的习俗,人称“媳妇哭,娘家富”。一般是感叹无忧无虑少女生活的结束,感谢父母的养育之恩,眷念兄嫂弟妹及与女友的友好相处之情,同时对为人妻的人生转折甚感惶惑不安。如果对婚事不太满意,感到委屈,更要借机发挥,大哭而特哭一场。新娘的母亲、女友与家族中的女眷,一般都要陪哭。这都是几百年传下来的传统,小姐竟然不知,真实奇了。”
李永乐憬然有悟,咯咯傻笑了两声说道:“自然是见过的,方才一时被哭声吓着了便忽的忘记了。哭声太大了也不知他们对齐王殿下有何不满,或许是齐王殿下聘礼给的太少,怕我嫁过去委屈了吧,呵呵呵~~不过说来齐王确实有些抠门了。”非常心虚的笑出了声,朱榑无辜躺枪。
红毡铺地,鲜花飞舞,朱榑引着自己的新娘子,是走三步停一停,足足大半个时辰,才把自己的小媳妇儿送上婚车。婚车中,朱榑将李永乐安放在锦红坐垫上,却是未马上下轿,反将她紧紧抱在了怀中。李永乐怔了一下,感受到他一点点收紧手臂,炙烫的怀抱透出激荡狂喜的心情来。可朱榑抱了许久都不松开,李永乐到底有些急了,忙挣了一下,岂料朱榑却道:“乐儿,我是不是太想你了?当真三日未见吗?”
李永乐闻声无奈皱眉,而外头众人见新郎进了花轿竟就不出来了,登时便响起了打趣声。
“齐王这新郎官性子也太急了些!见到新娘子移不动脚咯。”
“永乐楼里的这位姑娘倾国倾城,夫妻现如今便热乎成这般,待来日不知如胶似漆成何样呢,当真令人嫉羡啊。”
李永乐听着这些打趣声,羞臊地推了推朱榑,他才松开手臂,道:“坐好了,为夫带乐儿回家。”
说着,到底松了手,身影一闪,出轿子翻身坐到马夫的位置上,也不扬鞭,只把缰绳一抖,四匹太平马缓缓迈步,车轮只转了三圈,朱榑便勒缰、下马,把缰绳交给真正的马夫,自己跨上披红的骏马,飞骑返回家门,在家门口迎候新娘,送亲队伍吹吹打打地上路了,街头巷尾人头攒动,万人空巷。
进入柒王府,李永乐被搀扶着跨火盆,意义在于趋吉避凶,变祸为福。跨火之举有远离不祥、兴旺蓬勃的象征。起初她迟迟不肯抬脚,直到被人催促才恍然跨了过去。此盆一跨从此与远在他乡的那人,一火两断。李永乐竟跨出个无尽悲凉来。
一系列的繁琐规矩下来便是拜堂成亲了。她心中有人,是他一生铭刻于心的人。铭刻于心,却再难执手伴君,惟遗记忆长存于心。多少蓬莱旧事,空回首,烟霭纷纷。
“一拜天地。”
朱榑过身来,李永乐也在丫鬟们的搀扶下,转过身子,两面相对,同时低下头,行了第一轮礼。
“二拜君亲。”
李永乐也早听沈通说了,天地君亲师,天地为大,次之为君,在为亲,后为师,如今满堂官员在座,也算代表半个朝廷。
“夫妻交拜。”
成亲了,这就要成亲了。李永乐在自己的心里念叨着,来到这里,李永乐心里本来还没底,谁成想现在就成亲了?朱榑微微一笑,不敢表露出自己的心思,两人这次倒没有跪,半躬身子,两头相接,算是行了礼。
“礼成,送新娘入洞房。”
朱榑也要随行,他独自向后一转身,向五皇兄朱橚以及在场的官员、富商、名流道了谢,牵着李永乐手中的同心结出了大厅,走向了后院。
断情,断念,悲戚,殇歌。妾心已千穿百孔,再不奢求君那一眸柔波,只望在此断情,从此与君,陌路,还君一世乐与忧。
李永乐算是逃生出海了,逃出了那个人的魔抓,每每一想到那个人心就会生生发疼,用手捂住胸口才能好过一些。
“乐儿”凝视着眼着姿容娇美的少女,朱榑轻轻拉起她的小手,心情一时激荡无比。
朱榑瞧着坐在床边的女子,走过喜娘拿起秤杆挑起她面前的红盖头,眼前的少女身着一身红妆,凤冠霞帔,头上的珠饰佩着乌黑亮丽的秀发,把她宜喜宜嗔的俏靥衬托得更加不可方物。而今,她就坐在自己身畔,满面娇羞,即将成为自己的新娘。那种撷取的满足和愉悦,实在是前所未有的。
身后的婢女齐声“—龙挑凤”“鸾凤和鸣”恭喜着自家的王爷大婚,这可是王爷第一次纳妃,原先四爷催促过多次,皇上也多次为王爷说媒,王爷都没有纳妃,据说是自家王爷心里只中意这位永乐小姐,王爷真是痴情的很呢。
“行了你们都出去跟朱勇拎赏钱吧”
“是,奴婢们告退”婢女们纷纷退了出去。
“乐儿可累了,有没有饿着,本王吩咐他们准备些吃的可好”
“我不饿,你还是先陪客人吧。”
“不用理会他们,今日来的长辈少,本王请五哥代为款待着呢。”朱榑呵呵一笑,轻轻一拉李永乐的小手说道。
李永乐你还在期待些什么,如今你已嫁与他人,如今你终于逃出来可以开始自己的新生活,没有人再可以控制你,冤枉你。再则你与那人道不同,强在一起只能是互相折磨,不快的过一生,如此眼下不正是你最想要的吗?
对,没错我要忘了那个人,就算、就算这场婚礼只是形式而已,也不能再记挂着那个男人,要为了自己而活...为了更多的美男,金银而活。烟花虽炫,不过转瞬即逝。人生虽美,不过弹指一挥间。我要抓紧时间捞更多的银子,泡更多的美男,吃更好吃的美食,玩遍千山万水,撒一片情在人间。
“齐王,这次你要做那么大的牺牲谢谢你,还是你够义气。”小脸或许是因红烛闪烁太过晃眼的原因红扑扑的,似能掐出水般。
“那可不是你这次真得谢谢我,要不然你就真的以身相许得了”朱榑坏笑的看着眼前的红衣女子。
李永乐推了下齐王的右肩“那你那些红楼里的红颜知己可要伤心死了”
两人相对着哈哈大笑了几声,朱榑心却在隐隐作痛,你这个没良心的李永乐,本王都做到如此地步了你还不明白本王的心意吗?也许,本王太会隐藏自己的悲伤。也许,本王太会安慰自己的伤痕。从阴雨走到艳阳,本王路过泥泞、路过风。一路走来,你若懂我,该有多好。
李永乐让朱榑速速取下凤冠,扭了扭脖子说道:“这凤冠也太重了,我竟带了一日真是奇迹,真不明白为何那些闺阁中的女子那么期盼着嫁人,若是她们知晓成亲是件极其累人的事儿,指不定便不会那么想嫁人了呢。”
瞧她如此说朱榑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瞪了一脸俏皮的李永乐一眼,道:“能嫁个好儿郎是每个女子的梦想,而且梦想拥有一个美丽辉煌的婚礼,那是一个女孩子一生中最美的时候。到了你这里偏就嫌弃的紧,你怎的处处与旁人不一样。呵呵....乐儿有时候真想知道你心里到底装着什么,什么对你来说才是最重要的。”
李永乐坐在红纱帐缠绵的梳妆台前,一方葵形铜镜衬映出人儿的倒影,凤冠霞帔,红唇皓齿,纤腰犹如紧束的绢带,十指好似鲜嫩的葱尖.鲜红盖头,能盖住的是泪千行,盖不住的是如丝线般缠绕心脏的悲伤。她微微皱眉:“生百载,恍如梦幻。或富贵至极,或穷困潦倒,总无法超脱繁纷杂芜的尘世之外,世俗的虚幻的名利,任物欲的横流,人都有失去自我的时候。真正的做到,无欲无求,洒脱自然在喧嚣混沌的尘世间,渐渐的失去我们身上仅有一点宁静和纯真。我要的无非是最简单的却又是最难得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