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虽然自幼异于其他孩童,不愿意习练父亲的武功,自创七杀羽绝技。还禁忌饮食,从五六岁开始就修习辟谷术,禁绝所有食物,每日最多一杯清水。
但是,这些应该不足以让他拥有通神的力量。
那么,究竟是怎么回事,刚才他竟然能将自己的悲愤化成滔天杀气,重伤万里之外的老僧?
狂妄至极的他,对这神迹,也不敢置信,却百思不得其解。
算了,想这些何益?他再次扬起手掌,想要一死谢罪,手腕却被一只柔软冰凉的小手攥住。
他低头,就看见她微微含笑的目光:“傻瓜,你真的这么听话,要你死,就当真去死么?”
“不死,你可否原谅当年之事?”第一次看到她对他展露没有一丝厌烦的纯美笑颜,他揪痛多年的心,稍微好受一点,淡淡道:“我虽然并不想死,但是,更不愿意继续被你恨着。如果你无法释怀,我何惜一死。”
“算了,已经过去这么多年,我还生你的气做什么?五年前草原上,如果不是你动用一切力量抢救我,我早就死了。”她放开他的手腕:“我欠你太多,哪还有恨你的资格,从今以后,你别再自责了。”
“你已经知道是我?”他一想起五年前草原地宫里那五个月的煎熬,心里就止不住还是疼痛恐惧,不由自主握住她的手。
那是他第一次真正面对她的死亡,她那时难产,几乎已经流进全身的血,其实已经必死无疑。
可是他不甘心,不认命,硬是请来天下三大最负才学的神医,甚至请到了第一名医鹤神医,动用一切人力物力,用尽所有神奇药材。足足抢救了她五个月,才算将她从死神手中夺了回来,恢复心跳和呼吸。
那是他此生最难熬的一段时日,日日夜夜不眠不休,寸步不离的守在她床边,就怕一个错眼,她就已经魂飞魄散。
也就是从那一次开始,他唯一的心愿就是,再也不要她面临生死险境。
只要她能好好活着,他甘愿付出一切代价,也甘愿只默默于暗中守护。
哪怕是守护着她投入意中人的怀抱,只要她能开心,能幸福,能够活下去,他再无所求。
“方曜,你真是个傻瓜啊,这么多年跟着我干嘛,我心里挂念的人又不是你,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小狼被他握着手,浑身不自在,因为他眼中的情意太深太沉,她承担不起,也接受不了。
这个男子和江野不同,江野擅于用玩世不恭的嘴脸隐藏心事,绝不会让人觉得压抑和不安。
她可以装作不知道江野的心思,只与他嘻嘻哈哈的玩闹,做一对结伴同游的寻常朋友。
而这个方曜,从她认识他的第一天开始,他就皎净如天上月,高远如山巅雪,也沉默如深渊海,有一种无形的压迫感和恍如宿命般的排斥感。
她说不清是为什么,与他认识的也不是太晚,而且冷漠孤傲的他,独独对她亲近,也愿意陪她去任何地方,做任何事。
可是她,无形中对他,总是有隐隐的几分抗拒,似乎,害怕他的更深一步接近,怕挑起什么久远的飘渺情怀。
究竟是什么情怀呢?她始终没有想明白,刚才在水中老僧幻象出现时,那劝度的话语,她隐隐有似曾相识的熟稔感。
此刻,面对咫尺之间的他,她惶惑的仰起头仔细打量他。
他清冷绝美如初,眼睛里是深如天渊的迷离和痴狂,那样浓烈隐忍的眸光,使她心惊。
她仓皇避开他澄澈深情的眼神,想抽出自己的手,他手劲太大,她没有抽出来。
清冷的雪莲之香,沁人肺腑,她在这清香之中,略微有些迷失,被他忘情的搂入怀里,也没有察觉。
微微阖上眼睛,她脑海里泛滥起无边幻象,神山圣湖,冰雪天地,万古相伴的洪荒岁月,似乎一下子全部纷繁涌上心头。
我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会跌入这样渺远高寒的梦境里去?
亿万影像缤纷翻涌,似乎有数之不尽的轮回,每一次轮回里,都是那高远难近的白衣男子,冰蓝眸子如星,璀璨清澈,也如海天般辽旷深邃。
伴随在白衣神袛身边的,一直是那个翠眸雪颜的绝美圣湖神女。
无尽的痛楚和悲凉弥漫胸臆,她想看清那些影像,却怎么也看不清。
她想挣开那些飘渺幻象的捆缚,却无力挣脱出来,忍不住发出轻微的痛苦呻吟,抬手捶打自己的额头。
惊觉到她的不适,他赶紧松开她,低头抚上她的眉心:“怎么了,小狼?”
“好痛,我被谁下巫咒了吗,刚才脑子里全部是些莫名其妙的纷乱场景。都是我从来没有见识过和听说过的东西,太奇怪了。”她极力回想,那些幻象却全部退潮般从她脑海里消失了。
“是什么样的场景?”他心里一动。
刚才,搂她入怀的时候,他也被未知的神秘强盛力量拉入一个渺远穆寒的时空,隐约看到无数苍茫幻象,他被那无所不在、充斥天地的悲愤苍凉气息控制住,难受至极。
直到松开她,那种让人难以承受的窒痛感,才骤然一轻。
“有一座特别高的山,它的旁边是一座世间海拔最高最清澈的湖。还有很多各种时代人类的场景,但是,好像始终有一对白衣神袛和翠眸雪颜的女神,纠缠在一起,不离不齐。”她揉揉疼痛不已的额头,想要细细回想,却再也想不起来具体的情形了:“我回想不起来具体的内容了,很乱,很怪,很难受。”
“那就不要去想了,我送你回去,你出来这么久,夏存会担心的。”他扶着她的肩膀:“要我背你,还是自己回去?”
刚才亡命追赶他十几里路,又被这幻象所制良久,她全身都有些虚脱,双腿发软,勉强提起精神道:“我自己走。方曜,我希望自己完完全全是夏存哥哥的人,所以,你不要再跟随我了。你不管做什么,我都无法分心给你,只会觉得不安,亏欠于你。”
“你不用不安,更不必觉得亏欠。”他惆怅却又坚定的一笑:“我在这尘世间唯一的心愿,就是想看着你与自己喜欢的男子幸福。你得偿所愿的时候,也就是我了无牵挂的时候。到那时,我再不会游走尘世,更不会继续守护在你左右。小狼,我不会妨碍你的幸福,你可以当做我不存在。”